击鼓其镗,① 战鼓擂得镗镗响,
踊跃用兵。② 官兵踊跃练刀枪。
土国城漕,③ 别人修路筑城墙,
我独南行。 我独从军到南方。
从孙子仲,④ 跟随将军孙子仲,
平陈与宋。⑤ 调停纠纷陈与宋。
不我以归,⑥ 常驻边地不能归,
忧心有忡。⑦ 留守南方真苦痛!
爰居爰处?⑧ 住哪儿啊歇何方?
爰丧其马?⑨ 马儿丢失何处藏?
于以求之?⑩ 到哪儿啊找我马?
于林之下。 丛林深处大树旁。
“死生契阔”,(11) “死生永远不分离”,
与子成说。(12) 对你誓言记心里。
执子之手, 我曾紧紧握你手,
与子偕老。 和你到老在一起。
于嗟阔兮,(13) 可叹相隔太遥远,
不我活兮!(14) 不让我们重相见!
于嗟洵兮,(15) 可叹别离太长久,
不我信兮!(16) 不让我们守誓言!
(程俊英译)
一个卫国的士兵,远戍陈、宋,久役不得归,怀念妻子家室,心中充满忧郁伤感之情,失望之中写下了这首诗。
诗凡五章,前三章写入伍从军、远戍思归和征戍劳苦,四章回忆与妻子告别时的誓约,末章以哀叹失望作结。
诗以“击鼓其镗”开篇,一下子把读者带入了金鼓齐鸣的战争环境。“踊跃用兵”是对 “击鼓”的响应: 在战鼓的激励和指挥下,士兵们踊跃奋进操练刀枪。这是从正面写攻战练兵。接着作者变换角度写士卒从事的劳役——构筑工事,加固城池——这是从侧面写战事。末句“我独南行”,一个“独”字点出了南行征伐有锋镝死亡之忧,其危苦远甚于一切劳役。第二章,先写跟随统帅孙氏子仲平定了陈宋两国的纠纷,继写留驻南方,久戍不归引起的内心愁苦。关于 《击鼓》一诗的时代背景,古来说法不一。《诗序》与郑玄都认为,这是写的鲁隐公四年卫君州吁联合宋国、陈国等讨伐郑国的事。姚际恒反对此说,以为 “此乃卫穆公背清丘之盟救陈,为宋所伐,平陈、宋之难,数兴军旅,其下怨之而作此诗。” (《诗经通论》)方玉润的《诗经原始》则主张不必“沾沾据一时一事以实之”,他认为细玩诗意,“此戍卒思归不得诗也。”方氏的观点是正确的,卫国多战乱,兵士苦于征战戍役,用诗歌来表示对战争的不满和渴求解甲归乡的欲望,本是十分正常的事,如果必要坐实《击鼓》为某次战争所作,反而削弱了这首诗的典型意义。
三章,历来的说解都以为写“失伍离散”,“士卒懈驰”。这只是看到字面上的意义。其实诗人在这一节中所要表现的是征戍之苦——南行的士兵们四处转战,没有固定的居处,在激烈的战斗中,他们的战马也丢失了,不知去向,最后好不容易在丛林深处找到了它。诗人匠心独运,不从正面实写战斗之残酷,行军之劳顿,而是以三个问句,巧妙地把这一切暗示了,举重若轻,可谓神来之笔。
第四章突然出现了时空的转换,诗人把画面延伸到出征前与妻子诀别的场景:他们紧紧地握着手,相互起誓,“死生契阔”,“与子偕老”。这是全诗的高潮,读来催人泪下,不由你不为这位久戍不归的战士思家心切的悲苦之状,产生深深的同情。然而更令人惨不忍睹的还有最后一章:诗人的回忆突然中断了,画面又拉回到远戍的现实中来——相隔遥远,我们无法相见! 别离太久,我们又怎能实现誓言!这一章四句共二层意思,恰恰是对上一章两个誓约的否定。当然这决不是诗人主观上不愿践约,而是残酷的现实使他对誓言失去了信心。这里,诗人对前途的失望,对命运的怅惘,表现得淋漓尽致。当然,战争给人们带来的深重苦难也就不言而喻了。
赋,是《诗经》中用得最多的一种表现手法。《击鼓》全诗用赋,但却并不显得呆板、平直,由于作者注意了行文的变化,不断变换叙写的视点,使全诗在平铺直叙中现出了曲折和起伏。另外,这首诗的语言质朴凝炼,不事雕饰,也为全诗增色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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