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稷之苗。 高粱正在发绿叶。
行迈靡靡,② 行过旧地步子慢,
中心摇摇。③ 心中恍惚意忐忑!
知我者谓我心忧, 了解的说我心忧愁,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不了解的说我有要求。
悠悠苍天, 苍天苍天你在上,
此何人哉?④ 谁颠覆它成这样?
彼黍离离, 地里黍禾长成队,
彼稷之穗。 高粱也正在抽穗。
行迈靡靡, 走过旧地步子慢,
中心如醉。 心中昏乱象酒醉!
知我者谓我心忧, 了解的说我在发愁,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不了解的说我有要求。
悠悠苍天, 苍天苍天你在上,
此何人哉? 谁颠覆它成这样?
彼黍离离, 地里黍禾长成行,
彼稷之实。 快结米的是高梁。
行迈靡靡, 走过旧地步子慢,
中心如噎。⑤ 心中好象噎得慌。
知我者谓我心忧, 了解的说我在发愁,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不了解的说我有要求。
悠悠苍天, 苍天苍天你在上,
此何人哉? 谁颠覆它成这样?
《黍离》在《诗经·王风》中列为首篇。“王”指东周洛邑王城畿内方六百里之地。据朱熹解释,东周王室已卑,与诸侯无异,故其诗不称雅而称风,但因仍保持王号,所以又不称周风而称王风。《毛诗序》 说:“周大夫行役至于宗周,过故宗庙宫室,尽为禾黍,闵周室之颠复,徬徨不忍去,而作是诗也。”此说并无可靠的史料依据,但历来学者都没有异议,当与这首诗出自东周王畿有关。不过更重要的还是诗中所表现的深广的忧思,不难令人联想到周人的故国之悲。
这首诗以行役者在路边看到的黍稷起兴,反复抒写心中的忧伤。仅从诗本身来看,并未指明黍稷长在西周宗庙宫室的废墟之上。这里以描绘黍稷的情状开头,或许因为它是行役途中最常见的景物。同时,那分披下垂的黍子与远行之人迟迟的脚步和萎靡的精神状态之间又有一种形象上的微妙照应。稷为百谷之长,谷类中种得最早,黍已离披而稷方出苗,似乎于理不合,但此处不必看作是实景描写,仅借以比兴,并取“苗”与“摇”之押韵而已。行人在田陌上踽踽独行、心旌摇摇,其徬徨迟疑、恍惚不宁的情貌已宛然如见。进而又直道心中之忧,却不说忧思的原因,只是反复吁叹: “知我者,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不知我者,自然不知我心之忧,而知我者,其实又何尝知我因何而忧呢? 因此这里用“知我者”和“不知我者”加以对比,反而加深了时人莫识己意的悲哀。这忧愁是如此深广,如此难言,或许只有悠悠的苍天才能容纳,才能理解吧?难怪诗人情不自禁地要发出“悠悠苍天,此何人哉”的呼喊了。人通常只有在痛苦达于极点而又无处诉说的时候,才会向上天呼号。那么使我忧伤致于如此的又究竟是何人呢? “此何人哉”是一句意思含混的诘问,连问者自己也不明白他是在责怪“谓我何求”的“不知我者”呢? 还是在追怨给他造成忧伤的人?准确地说,这含混的诘问,只是在呼叫苍天之后的一声沉重的叹息,是内心深忧的无可奈何的渲泄。
这首诗共三章,三章复叠,仅第二句的“苗”字换为“穗”和“实”,第四句的“摇摇”换为“如醉”和“如噎”。每一章的情绪由低徊渐转为激昂。三章反复叠唱不仅使感情的起落抑扬表现得回肠荡气,而且层层递进,淋漓尽致地抒写出诗人如醉如痴、声哽气噎的痛苦心境。三章起兴首句都是“彼黍离离”,而稷却经过了由出苗到秀穗、结实的全过程。这既可见出诗人终年奔波在行役途中的辛勤劳苦,又借稷穗下垂之貌照应诗人恍恍惚惚的心醉之态,并以稷穗实心之状比拟愤气郁塞的凝噎之感。诗经比兴在有意无意之间的妙处,于此深可体味。
《黍离》所反复咏叹的是一种深沉、持久、使人心智迷乱、世人不能理解的忧愁。这种忧思显然超出了一般的行役羁旅之愁,这就令人自然而然地将它与周室颠复、宫室尽为禾黍的史实联系起来。而为家国沦亡所引起的哀思,又正是如此深广、沉重、执着,历久不变。因此,尽管诗中并无凭吊故国宗庙之词,后人仍愿意相信毛诗序的解释,并使“黍离之悲”成为表达故国哀思的一句成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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