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道倭迟。② 大路弯弯大路长。
岂不怀归? 我难道不想回家乡?
王事靡盬,③ 官家的差遣没收场,
我心伤悲。 我的心里真悲伤。
四牡騑騑, 四匹马儿匆匆忙忙,
啴啴骆马。④ 黑鬣的白马喘得把口张。
岂不怀归? 我难道不想回家乡?
王事靡盬, 官家的差遣没收场,
不遑启处。⑤ 哪有空儿着席上。
翩翩者, ⑥ 勃姑鸟翩翩地飞翔,
载飞载下, 飞上去,飞下来,
集于苞栩。⑦ 歇在密茂的栎树上。
王事靡盬, 官家的差遣没收场,
不遑将父。⑧ 哪有空儿把父亲来奉养。
翩翩者, 勃姑鸟翩翩地飞翔,
载飞载止, 飞上去,停下来,
集于苞杞。⑨ 歇在密茂的杞树上。
王事靡盬, 官家的差遣没收场,
不遑将母。 哪有空儿把母亲来奉养。
驾彼四骆, 驾起那四匹黑鬣的白马,
载骤骎骎。⑩ 搭搭搭地赶前方。
岂不怀归? 我难道不想回家乡?
是用作歌, 这儿编支歌来唱,
将母来谂。(11) 母亲啊,使我多怀想。
这首诗,写小官吏行役的苦恼,叹息他不能回乡奉养父母。诗分五章,章五句,一、二章重调,三、四章重调,五章单独成篇。在重调的一、二章,三、四章中,均兴而比,比尤具有特殊意义,紧扣所赋的行役之事来对比,显示出诗的深刻性。首章的“四牡騑,周道倭迟”极写四马驾车奔驰在弯弯长长的大路上,而自己的行役自不待言。“岂不怀归”?一问,诗意翻腾,语言跳跃,振起全篇。为何如此,实以 “王事靡盬”,官家的差遣没停止,老百姓的供给更可想而知。所以只落得“我心伤悲”。二章再写马之奔驰,突出马的疲劳,“啴啴骆马”,具体地写黑鬣的白马跑得气嘘嘘的,马犹如此,人何以堪! 三句之提问与首章同,答语亦相同。而自己则“不遑启处”,哪有片刻停息。以上重调两章实写在路上的奔忙,以马起兴,以马为此,赋出一己的辛劳与叹息。
三、四章的重调在手法上仍是以兴而比,以赋其事。不过以走兽变为飞禽,把四牡换为鸟。 以三句铺写鸟之行止, 是“翩翩者, 载飞载下,集于苞栩”。四章也只换了“下”为 “止”,换了“栩”为“杞”。极写鸟之飞飞停停,还能聚落在密茂的栎树、 杞树上。 又名勃姑, 是个孝鸟。更显出鸟还能孝顺父母,而自己呢?则是“王事靡盬”,“不遑将父”,“不遑将母”。痛息人不如鸟,而“王事靡盬”之差役、迫使人不能奉养父母,其罪恶可想而知。诗富有揭露性,但又寓意幽深,综观重调的一、二、三、四章,以重调加深涂抹,但又提顿见意,使诗情翻腾而又深刻。小官吏之忙迫,身心辛苦,倾泻无余。
五章又回应到首章的诗意来,以 “驾彼四骆,载骤駸駸”遥应首、二章之骆马之奔驰,继续前行。三句之“岂不怀归”仍系以提问见意。但嗟叹之不足,又咏歌之,以“是用作歌,将母来谂。”点明作诗宗旨,是永远忘不了母亲,以结束本诗。揭露性强,而又充满孝思,是一首思想意义很强的诗篇。在结构上,虽为重调,但写法上仍有差异。一、二章之一、二句均系写马之行驰,以 “岂不怀归”提问,再叹息劳役之苦。三、四章则写鸟之自由,飞飞停停。以三句铺写之,然后再转到己身之服役,不能奉养父母。五章虽与一、二章重调,但末二句为抒情,仍小有差异。重调中均显出同中有异,以扩大、深入写其内容。又用提笔以振起全篇,用铺写来曲尽诗意,显示诗的有起伏,有波澜,而又倾怀泻出、淋漓尽致。其语言则随所写对象之不同,有的凝重,如“四牡騑騑,啴啴骆马。”有的则轻快,如“翩翩者,载飞载下”。 以显示其不同之音调, 增加诗的乐感,收到诗的美学效果。
如把本诗和《北山》对读,可以看出《北山》铺写劳役之不公,是以多许胜少许,本诗则是以简炼称,以少许胜多许。各臻其妙。如把它和《蓼莪》对读,又可以看出《蓼莪》是铺写孩儿对父母的怀念,悲痛不能终养,铺写得详尽无遗,也是以多许胜。本诗也是怀念父母,不能奉养,又是以少许胜。两诗各有特色,而其孝思则一。这都可以起到敦风俗、兴教化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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