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午后。
游倦了的白云两大片,流着光闪闪的汗珠,停留在对面高层建筑物造成的连山的头上。远远地眺望着这些都市的墙围,而在眼下俯瞰着一片旷大的青草原的一座高架台,这会早已被为赌心热狂了的人们滚成为蚁巢一般了。紧张变为失望的纸片,被人撕碎满散在水门汀上。一面欢喜便变了多情的微风,把紧密地依贴着爱人身边的女儿的绿裙翻开了。除了扒手和姨太太,望远镜和春大衣便是今天的两大客人。但是这单说他们的衣袋里还充满着五元钞票的话。尘埃,嘴沫,暗泪和马粪的臭气发散在郁悴的天空里,而跟人们的决意,紧张,失望,落胆,意外,欢喜造成一个饱和状态的氛围气。可是太得意的Union Jack却依然在美丽的青空中随风飘漾着朱红的微笑。There,they areoff! 八匹特选的名马向前一趋,于是一哩一挂得的今天的最终赛便开始了。
这时极度的紧张已经旋风一般地捉住了站在台阶上人堆里的H的全身了。因为他把今天所赢的三四十张钞票想试个自己的运气,尽都买了一匹五号马的独赢。
——啊,三马落后了。
——不。三马是棕色的。
——你买七号吗?
——不,七号骑手靠不住,我买了五号。
虽然有人在身边交换着这样兴奋了的高声的会话,但是走不进H的耳里,他把垂下来的前发用手向后搔上去,仍把眼睛钉住在草原的那面一堆移动着的红红绿绿的人马。
忽然一阵Cyclamen的香味使他的头转过去了。不晓得几时背后来了这一个温柔的货色,当他回头时眼睛里便映入一位sportive的近代型女性。透亮的法国绸下,有弹力的肌肉好象跟着轻微运动一块儿颤动着。
视线容易地接触了。小的樱桃儿一绽裂微笑便从碧湖里射过来。H只觉眼睛有点不能从那被opera bag稍为遮着的,从灰黑色的袜子透出来的两只白膝头离开,但是另外一个强烈的意识却还占住在他的脑里。
Come on Onta……!
——Bravo,大拉司!
一阵轰音把他唤到周围不安的空气和嚣声中,随后一团的速力便在他眼前箭一般的穿过了。五号马不是确在前头吗! 这突然的意识真使他全身的神经战动起来。他不觉喝了个彩。於是便紧握着手里的纸票,推出了人堆,不顾前后的跑到台下的支付处去。
H把支付窗口占住了时,随后早就暴风一般地吹上了一团的人,个个脸上都有点悦色。不知道分配多少,这就像是他们这会唯一的关心。但H,隐忍着背后的人们的压力,思想已经飞到这钱拿到时的用法去了。
——先生,这个替我拿一拿好吗?
忽然身边有凉爽的声音,有轻推他肩膀的手。H翻过身来看铁栏外站的是刚才在台上对他微笑的女人。她眼里表示着一种好朋友的亲密。H虽然被她这唐突的请求吓了一下,但是马上便显出对于女人殷勤的样子说:
——好的好的,你也买了五号?
女人用微笑答着,把素手里的几张青票子递给了他,便移着奢华的身子避开了这些暴力的人们。等不上两三分钟分牌人就来了。于是一句“二十五元!”便从嘴里走过了嘴里。洋钱和银角在柜上作响着,算盘就开始活动了。
好容易把将近一千元的钞票拿到,脱出了人群,就走向站在人们不挤的地方的她去。一个等待着的微笑。
——谢谢你!
——不客气。真挤得要命。
H略举起帽子,重新的表示了个敬意,便从衣袋里抽出手帕来拭着额角上的汗珠。
——那么,怎样办呢,就在这儿吗!
H示着手里的一束钞票说。
——怎么可以呢,坐也不能坐。
哼,H心里想一想,这么爽快又漂亮的一个女儿,把她当做一根手杖带在马路上走一走倒是不错的。如果她……肯呢,就把这一束碰运气的意外钱整束的送给了她也没有什么关系。他心里这样下了一个决意,于是便说:
夫人,不,小姐是一个人来的吗?
——可不是呢!
——那么,找个地方休息去,可以罢?
——也好的,我此刻并不忙。
——那么,那边街角有家美国人的吃茶店,那面很清净,冰淇淋也很讲究。
——那可以随便的。
她说着时忽被一个匆忙的人从背后推了一下,险些碰到H的身上来。H忙把她的手腕握定,但她却一点不露什么感情,反紧地挟住了他的腕,恋人一般地拉着便走。
失了气力的人们和急忙算着钞票的人们都流向南面的大门口去了。一刻钟前还是那么紧张的场内,此刻已变成像抽去了气的气球一般地消沉着,只剩着这些恶运的纸票的碎片随风旋舞。不一会两个新侣伴便跟着一群人走出马臭很重的马霍路上来了。
——那么,就从这面走一走吧,热闹一点。
坐了半个钟头,用冷的饮料医过了渴,从吃茶店走出马路上来的H们已经是几年的亲友了。知道散步在近代的恋爱是个不能缺的因素,因为它是不长久的爱情的存在的唯一的示威,所以他一出来便这样提议。他想,这么美丽的午后,又有这么解事的伴侣是应该demonstrate的。怀里又有了这么多的钱,就使她要去停留在大商店的玻璃橱前不走也是不怕她的。
残日还抚摩着西洋梧桐新绿的梢头。铺道是擦了油一样地光滑的。轻快地,活泼地,两个人的跫音在水门汀上律韵地响着。一个穿着黄土色制服的外国兵带着个半东方种的女人前面来了。他们也是今天新交的一对呢! 在这都市一切都是暂时和方便,比较地不变的就算这从街上竖起来的建筑物的断崖吧,但这也不过是四五十年的存在呢。H这样想着,一会便觉得身边热闹起来了。这是因为他们已经走进了商业区的原故。
在马路的交叉处停留着好些甲虫似的汽车。“Fontegnac1929”的一辆稍为诱惑了H的眼睛,但他是不会忘记身边的fairsex的。他一手扶助着她,横断了马路,于是便用最优雅的动作把她像手杖一般地从左腕搬过了右腕。市内三大怪物的百货店便在眼前了。
从赛马场到吃茶店,从吃茶店到热闹的马路上并不是什么稀奇的道程,可是好出风头的地方往往不是好的散步道。不意从前头来的一个青年瞧了瞧H所带的女人,便展着猜疑的眼睛,在他们的跟前站定了。
——还早呢,T,已经来了吗!
尚且是女人先开口:
——这是H。我们是赛马回来的。这是T。
H感觉着了这突然的三角关系的苦味,轻轻对T点一点头便向女人问:
——你和T先生有什么约没有?
——有是有的,可是……我们一块走吧。
T好像有点不服,但也没有法子,只得便这样提议:
——那么,就到这儿的茶舞去,好吗?
H是只好随便了。他真不懂这女人跟人家有了约怎么不早点说。这样答应了自己两个人的散步,这会又另外地钩起一个旁的人来。
五分钟之后他们就坐在微昏的舞场的一角了。茶舞好像正在酣热中。客人,舞女和音乐队员都呈着热烘烘的样子,H把周围看了一看,觉得氛围气还好,很可以坐坐,但他总想这些懂也不懂什么的,年纪过轻的舞女真是不能适他的口味。他实在没有意思跳舞,可是他对于这女人的兴味并没有失去。或者在华尔兹的旋律中把她抱住在怀里,再开始强要的交涉吧。这样他想着,于是便把稍累了的身体用强烈的黑咖啡鼓励起来。
——怎么样,赛马好玩吗?
一会儿T对女人问。
——不是赛马好玩,看人和赢钱好玩呵。
你赢了吗,多少?
——我倒不怎么,H赢得多呢。
向H投过来的一双神妙的眼睛。
——H先生赢了多少?
——没有的。不过玩意儿。
H把这个裹在时髦的西装里的青年仔细一看,觉得仿佛是见过了的。大概总不外是跑跳舞场和影戏院的人吧。但是当他想到这人跟女人不晓得有什么关系,却就郁悴起来了。他觉得三个人的茶会总是扫兴的。
忽然光线一变,勃路斯的音乐开始了。T并不客气,只说声对不住便拉了女人跳了去,H只凝视着他们两个人身体在微光下高低上下地旋转着律动着,一会提起杯子去把塞住了的感情灌下去。他真想喝点强的阿尔柯尔了。在急了的心里,等待的时间真是难过。
但是华尔兹下次便来了。H抑止着暴跳的神经,把未爆发的感情尽放在腕里,把一个柔软的身体一抱便说:
——我们慢慢地来吧。
——你欢喜跳华尔兹吗?
——并不,但是我要跟你说的话,不是华尔兹却说不出来。
——你要跟我说什么?
——你愿意听吗?
——你说呀。
——我说你很漂亮。
——我以为……
——我说我很爱你。一见便爱了你。
H钉了她一眼,紧抱着她,转了两个轮,继续地说,
——我翻头看见了你时,真不晓得看你好还是看马好了。
——我可不是一样吗。你看见我的时候,我已经看着你好一会了。你那兴奋的样子,真比一匹可爱的骏马好看啊! 你的眼睛太好了。
她说着便把脸凑上他的脸去。
——T是你的什么人?
——你问他干什么呢?
——………
——不是像你一样是我的朋友吗?
——我说,可不可不留他在这儿,我们走了?
——你没有权力说这话呵。我和他是先约。我应许你的时间早已过了呢?
——那么,你说我的眼睛好有什么用?
——啊,真是小孩。谁叫你这样手足鲁钝。什么吃冰淇淋啦散步啦,一大堆唠苏。你知道Love-making是应该在汽车上风里干的吗?郊外是有绿荫的呵。我还未曾跟一个gentleman一块儿过过三个钟头以上呢。这是破例呵。
H觉得华尔兹真像变了狐步舞了。他这会才摸出这怀里的人是什么一个女性。但是这时还不慢呢。他想他自己的男性媚力总不会在T之下的。可是音乐却已经停止了。他们回到桌子时,T只一个人无聊地抽着香烟。于是他们饮,抽,谈,舞的过了一个多钟头时,忽然女人看看腕上的表说:
——那么,你们都在这儿玩玩去吧,我先走了。
——怎么,怎么啦?
H、T两个人同一个声音,同样展着怪异的眼睛。
——不,我约一个人吃饭去,我要去换衣衫。你们坐坐去不是很好吗,那面几个女人都是很可爱的。
——但是,我们的约怎么了呢!今夜我已经去定好了呵。
——呵呵,老T,谁约了你今夜不今夜。你的时候,你不自己享用,还要跳什么舞。你就把老H赶了走,他敢说什么。是吗,老H,可是我们再见吧!
于是她凑近H的耳朵边,“你的眼睛真好呵,不是老T在这儿我一定非给它一只一个吻不可”这样细声地说了几句话,微笑着拿起Opera-bag来,便留着两个呆得出神的人走去了。
(选自小说集《都市风景线》)
【赏析】
1930年第2卷第1号《新文艺》杂志的目录页背面,刊登了一幅广告,向读者介绍刘呐鸥的小说集《都市风景线》:“呐鸥先生是一位敏感的都市人,操着他的特殊的手腕”——“文学的新手法,话术的新形式,新调子,陆离曲折的句法,中国文字趣味的改革,风俗研究的更新”,来把“这飞机电影、JAZZ、摩天楼、色情、长型汽车的高速度大量生产的现代生活,下着锐利的解剖刀”。
《都市风景线》包括刘呐鸥在1928和1929两年中所写的8篇小说,《两个时间的不感症者》是其中的一篇。当时,很多作家和读者都认为这些小说“看不大懂”,这正是因为刘呐鸥“操着他的特殊的手腕”,采用了适应于现代都市生活快速节奏的跳跃手法,意识流手法、心理分析方法以及象征讽喻的手法,等等新的创作方法。因此,《都市风景线》是中国第一本较多地采用现代派手法技巧所写的短篇小说集,而刘呐鸥本人,以及穆时英、施蛰存、叶灵凤等人,也是中国第一个现代主义小说流派即所谓“新感觉派”的代表人物。
新感觉派崛起于二十年代的日本,它同时以德国为中心的表现主义、法国为中心的超现实主义、意大利为中心的未来主义以及法国普鲁斯特的 《往事追忆录》 为滥觞,而以英美小说家如乔伊斯、伍尔夫、福克纳等为核心的意识流文学种种二十世纪西方现代派文学倾向为依归。日本新感觉派接受欧洲现代派文学的影响,与传统的写实主义相对立,这一流派的作家们不愿意单纯描写外部现实,而是强调直觉,强调主观感受,力图把主观的感觉印象投进客体中去,以创造对事物的新的感受方法,创造所谓由智力构成的“新现实”,把追求新奇的感觉当做创作的关键。然而在中国,这一文学流派硕果仅存的施蛰存先生对于“新感觉派”这个名词颇不以为然,他说:“三十年代外国文学传入中国比较多,我们在上海的人接受的机会也多,自然不免受到影响,这些受影响而写出来的作品就硬要叫他是新感觉派小说,我是不以为然的; 如果说现代派还可以接受。盖新感觉派是从日本传来的名词,中国本身并不曾出现过日本式的作品。”
不过,中国新感觉派的主要代表人物刘呐鸥,倒是自小“生长在日本的,他对于文学的修养,都是由彼邦著名教授那里得到的”。他原名刘灿波,笔名洛生,台湾省台南县人,二十年代末期在上海一度是个倾向进步的作家,他创办的水沫书店出版了许多进步书刊,其中包括《马克思主义文艺论丛》等书,他本人也翻译出版了苏联弗里契的《艺术社会学》。抗日战争时期,汪精卫在南京建立伪政府,刘呐鸥奉命在上海筹办汉奸控制下的《文汇报》并被任命为社长,但是,报纸尚未出版,他便于1939年秋被国民党特工人员暗杀。对于他的死因,施蛰存先生也有不同的看法,他认为“刘呐鸥是被黄金荣、杜月笙的青红帮打死的。主要是因为争夺赌场的经济问题,与流氓的矛盾,不是政治问题。”
当然,对大多数习惯于中国传统小说和现实主义作品的读者来说,刘呐鸥等人的作品给人的感觉乃是语言支离破碎,有心的读者才能自行拼贴组合,探幽访胜。这是因为新感觉派小说是中国第一次较典型而完整地把现代主义引介到中国小说中的流派,这一流派的小说作品与中国传统小说和现实主义小说作品的风格迥异,解读不易,与通俗的市民文学大不相同,因此不论产生在任何时代都不可能成为大众文化的宠儿,更何况它只要一出现就会引起争议与排斥。所以,这一流派虽然在中国已经出现了几十年,对广大读者群说来却仍然是陌生的。可是,事实上新感觉派小说开拓的空间恰恰是现实主义所无力渗透之处。新感觉派重视文字的感觉性和语言意符的多重指涉,同时场景镜头转换活泼,造成快速的节奏感。此外,这一流派还极为重视对人物心灵的深入挖掘,他们运用心理分析的方法,深入而细致地描绘人类的心灵乃至潜意识,惯常使用意识流手法,企图追索内在的现实而非外在的现实,故而新感觉派小说时常缺少完整的情节,人物的外貌也非常模糊,读者自然“看不大懂”。
新感觉派小说不仅在形式技巧方面与传统小说大异其趣,而且在内容取材方面也与传统小说不同。就取材而言,这一流派的小说以都市为主要攫取对象,现代都市中形形色色的人物无所不包,并且涵盖无形的意识,举凡时代风尚、文明气氛、小市民异化以及个人梦幻与整体社会的集体潜意识等等,都市社会的隐性结构也同样无所不包。所以,新感觉派的小说也可以说是“都市文学”。
因此,新感觉派的作家们都是描写大都市的生活,法国作家拉博就被称为善于以“头等车上旅客”的身分描绘“都市风景线”(即现代都市的物质文明),另一位法国新感觉派作家保尔·穆杭的《不夜天》(又译《夜开着》和《夜闭着》),日本作家横光利一的《上海》,也都是描写现代大都市生活的著名长篇小说。刘呐鸥的小说集之所以取名为《都市风景线》,同这些外国作家的先导和影响不无关系。这本短篇小说集,一反中国传统小说从容舒缓的叙述方式,快速、跳跃,如同霓虹灯闪烁变幻,其场景涉及夜总会、赛马场、电影院、大旅馆、小轿车、富豪别墅、滨海浴场、特快列车等现代都市生活的各个方面,……多少有一点令人头昏眼花。然而,他的中心主题却是严肃的,意在暴露资产阶级男女的荒淫和堕落。
《两个时间的不感症者》指的是都市里游手好闲的H和T,两个衣食足而不知荣辱的纨绔子弟公子哥儿。幸运的H不但在赛马场里赢了钱,而且还在赢钱的同时,搭识了一个漂亮的女人,“一位Sportive的近代型女性”,“透亮的法国绸下,有弹力的肌肉好像跟着轻微运动一块儿颤动着”。H的心里立刻想到“把她当做一根手杖带在马路上走一走倒是不错的”,于是,“不一会两个新侣伴便跟着一群人走出马臭很重的马霍路上来了”。然而,好景不长,当H们从赛马场到吃茶店,再从吃茶店到热闹的商业区,便遭遇到那女人先前已经约好的T。这二男一女来到舞场,当T和那女人跳舞的时候,H只得“提起杯子去把塞住了的感情灌下去”,而H与之共舞时,“T只一个人无聊地抽着香烟”。如此这般“饮,抽,谈,舞的过了一个多钟头时”,那女人忽然甩了H和T,又忙着赴另外的约会去了,临走的时候还各把H和T亲密地奚落了一番。自然,那女人另外的约会,也只不过是在这个大都市另外的角落里旧戏重演罢了。至于那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呢?读者诸君尽可以发挥自己丰富的想象力去描绘和塑造,只是千万不要去模仿。——因为这二男一女的生活,散发着一股腐朽、糜烂、空虚的气息,他们把一切都化为赤裸裸的金钱关系,无所谓纯真的爱情,只剩下逢场作戏而已。
此外,《两个时间的不感症者》最主要的艺术特色,是将人的主观感觉、主观印象渗透并溶合到客体的描写中去,既不是外部现实的单纯模写和再现,也不是内心活动的细腻追踪和展示,而是将感觉外化,创造和表现一种具有强烈主观色彩的所谓“新现实”:“游倦了的白云两大片,流着光闪闪的汗珠”,使人了解到上海的某一日气温很高;“尘埃,嘴沫,暗泪和马粪的臭气”,使人体会到赛马场的气氛;“紧张变为失望的纸片,被人撕碎满散在水门汀上”,使人联想到场内的紧张状态;而“小的樱桃儿一绽裂微笑便从碧湖里射过来”,描写女性微笑时的娇艳妩媚,简直令人拍案叫绝。刘呐鸥正是通过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的客体化和对象化,使艺术描写具有更强的可感性,从而具有某种立体感。这是新感觉派所追求的艺术效果,我想,也正是我们欣赏这一类小说作品的乐趣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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