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海棠是个戏子,原先艺名吴玉琴,是一九四二年出版的秦瘦鸥长篇通俗小说《秋海棠》中的主人公。
当戏子唱戏并不是秋海棠的自愿。他完全是为了挣钱养活母亲,才由舅舅帮忙送进玉振班学戏的;要不是有这一层原因,就是进了班子也早已离去了。因为他在戏班子里“总不觉得有什么可以高兴的”。吴玉琴这个完全像娘儿们一样的艺名就让他觉得别扭。那男扮女装的青衣角色更使他不快。何况,顽皮的师哥们整天围住他打趣,教小生戏的叶先生还满眼邪意, “觑便就要搂住着他亲嘴”,甚至连和他意气最相投的同学玉华、玉昆有时也情不自禁地会打着戏里的词儿,对他“夫人”、 “娘子”的乱叫,每次出台,又有接连不断的含有邪意的喝彩声惹他生气。然而,这一切,三四年来他都熬过去了,而前不久,那胖高个“粗野”、 “轻薄”、“完全像野兽在求偶期内所发出来的吼声一样”的喝彩却第一次使他感到了“害怕”。他愤愤地说: “旦角真不是人唱的。”
秋海棠清秀、俊气、生性聪慧,确是块唱戏的好料。因此,未出科就已颇具声名。但是,戏子的声名越大,有钱有势的人就越是想要把他抓在手里当玩物。秋海棠是男身唱旦角。男的见他是扮女人,女的见他是男人扮。因此,他受到的是来自两方面的欺侮、玩弄。热河镇守使袁宝藩淫荡的调笑使他昏死了过去。而王大奶奶色情的诱惑又叫他反感厌恶。他挺直了身子,铁铮铮地对王大奶奶说: “太太,……今天的事,干脆说一句话,就是你要用你的钱,来买我这一个人!可是,对不起得很!这个交易不会成功了!因为我不想出卖自己。”几年来外界的诱惑,实际上他已经受得很多,只是像同王大奶奶那样短兵相接的局面,他还是第一次碰到。然而,他深深地懂得: “做戏子没有什么可耻,可耻的惟有给人家称做淫伶的人!”因此,他自当戏子以来,始终认认真真唱戏,清清白白做人。唱戏在人们眼里是最下贱的行当,但戏子秋海棠却是一个高尚正直的人。他出科以后,便改了艺名。由于中国的地形正像一片秋海棠的叶子,因此,他十分高兴地接受了好友袁绍文的建议,把自己的艺名改成秋海棠,以此来寄托自己的爱国情思。
秋海棠很快就成了闻名全国、誉满京津的红角,物质生活方面已今非昔比,相当优裕。但精神生活却十分孤寂,自从老娘去世以后,他一直过着极度孤零的生活。由于看戏而对他发生某种野心的女人,虽然是一种恶意的诱惑,但的确也起到了一部分煽动的作用。这些风流娘儿们的可笑举动至少在提醒秋海棠: “自己应该需要找一个灌输爱的对象了。”这位在舞台上一直做别人妻子的秋海棠,渴望着在现实生活中有一位完全合他意思的女人做他的妻子。正在这时,他因师兄赵玉昆和沈麻子打架闯了祸,要托人求情,到袁宝藩公馆去拜托三姨太太罗湘绮。谁知,两人竟一见钟情,两颗心紧紧地联在了一起。很快,湘绮便有了身孕,生了一个女儿;后由师兄玉昆从中帮忙,终于将女儿换了出来,交给了秋海棠。罗湘绮容貌出众,是师范学校的高才生,她是被有权有势的袁宝藩以卑鄙的手段连压带骗霸占去的。而秋海棠与罗湘绮相爱,却完全出于双方的自愿,自然天经地义、无可非议,然而,正是这件事使秋海棠差一点丢了性命,使他后半辈子始终走在一条更为坎坷崎岖的生活道路上。
由于袁宝藩的马弁季兆雄的告发,秋海棠被勃然大怒的袁宝藩绑在树干上,用尖刀在脸上划了一个大十字。从此,秋海棠变成了丑八怪,不但不能再上台演戏,而且连头都抬不起来。
秋海棠再也不能见到罗湘绮,伤愈之后便带着女儿梅宝回到自己的故乡李家庄定居。父女俩相依为命,依靠着他原先的那点积蓄在寂寞的乡村过着寂寞的生活。他精心地照料着自己的爱女梅宝,把自己对湘绮的怀念和挚爱全部倾注在梅宝身上。他从女儿美丽、秀气的脸上看到了湘绮的影子,女儿给了他以莫大的安慰。
袁宝藩在热河兵败身死。消息传来,秋海棠感到了从没有过的高兴,因为湘绮从此可以获得自由了。他盼望着和湘绮的团聚。然而,当他“一想到自己这样奇丑不堪的容颜,和跟着银行的倒闭而引起的经济上的恐慌”,他的心便一下子冷了下来,终于放弃了团聚的念头;甚至怕湘绮找来,又从李家庄搬到了樟树屯居住。但思念湘绮的心却更不安宁。他差不多每夜在梅宝熟睡的时候,一个人对着昏暗的油灯,自言自语地说: “我爱她,我不愿她为了我受苦,为了我受人讥笑!”“她是应该比我活得更快乐一些的,几年来,她的苦已经受够了,让她回去享受一些幸福吧!”秋海棠对罗湘绮的爱是真挚而深沉的。
为了能让湘绮“享受一些幸福”,秋海棠决心独自担负培养爱女梅宝的责任。他省吃俭用,供女儿从小学读到了初中。女儿聪明、好学,成绩优异,秋海棠感到由衷的高兴。然而,父女俩的日子却越过越艰窘:只有支出,很少进账,再加上秋海棠由于劳累过度得了重病,请医吃药又花费不少,早年的积蓄不断在减少,经济情况日益在恶化。而且,祸不单行,梅宝因为学戏,又被“师傅”尚老二劫走,秋海棠得知此事, “立刻晕了过去”。在物质和精神的双重打击下,他又一次病倒了。后来,女儿由于师兄玉昆的帮忙救了出来,自己的病也好了。但不久,抗日战争爆发,他又只好带着女儿逃难到上海,尝够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之苦。为了挣钱糊口度日,这位当年的吴老板、饮誉全国的著名旦角只得在人家的班子里充当武行,每天咬着牙,以有病的虚弱身子在舞台上翻滚着不很熟练的筋斗,累得口吐鲜血,差一点因此而送命。
最后,梅宝终于同自己的母亲湘绮相会。但是,当湘绮怀着急切的心情随同女儿赶来和重病的秋海棠见面、团聚的时候,秋海棠却已怀着深深的爱和恨与世长辞。最后的几年,秋海棠完全是为了女儿,才勇于和病魔搏斗,和命运搏斗,顽强地生活着。今天,女儿已经找到母亲,今后的生活有了“归宿”,于是,他顾不上、也不愿意再见一眼自己心爱的湘绮,便独自一人默默地离开了人世。
秋海棠的一生是苦难的一生。作家围绕他艰难困苦的生活道路,写出了他的种种磨难和苦苦挣扎,写出了他的欢乐和痛苦、平凡和高尚,为读者塑造了一个个性鲜明、有血有肉的艺术形象。并通过这一艺术形象,从一个特殊的角度揭露和鞭挞了社会的黑暗和罪恶,反映了劳动人民任人宰割的悲惨命运。
在刻划人物的艺术表现方面,小说也有不少成功之处。尤其是对人物的心理描写是很有特色的。秋海棠对专爱欺侮、调笑他的淫荡男女的厌恶心理,他和湘绮相恋时无比激动、欢快的情绪,以及他跟湘绮别离以后的幽幽思念之情,在作家的笔下都得到了真切、生动的表现。作家很少采用静止的心理描述手法,而往往将人物的内在心理同外在的行动、对话等有机地结合起来加以表现。
通俗小说往往注重故事情节的生动曲折,而忽视人物性格的充分揭示,因此人物个性常常不够鲜明,但《秋海棠》却是例外,它为我们成功地塑造了一个性格鲜明、感情丰富的戏子——秋海棠形象。
相关推荐
无相关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