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篇各立一题,各成结构。外篇虽不立题,亦各成结构。惟杂篇不立题,不结构,乃可各段零碎读之。然《天下》一篇为全部总跋,洋洋大观。
分节分段,非庄原本。但骨节筋脉所在,正须批衅导宣传窾,故不惜犁然分之。先细读其一节,又细读其大段,又总读其全篇,则郜会分明,首尾贯穿,盖必目无全牛者,然后能尽有全牛也,识者自知之。
庄子真精神,止作得内七篇文字,外篇为之羽翼,杂篇除《天下》一篇外,止是平日随乎存记之文。
庄子之文,长于譬喻,其玄映空明,解脱变化,有水月镜花之妙,且喻后出喻,喻中设喻,不啻峡云层起,海市幻生,从来无人及得。
古今格物君子,无过庄子,其侔色揣称,写景摛情,真有化工之巧。
能文家如汉之班、马,唐之韩、柳,宋之欧、苏,皆每拈一件成文,故每人不下千百篇,前后少雷同处。庄子篇篇是要明这一件事,所以未免有一二雷同之句。盖庄子先拣古今最难一件事不容言语者,却偏要洗发出来。若不是仙才变化,如何有这许多文字。不得更苛责其全部中一二语之重出也。
一编之书,何分内外,以其专明宗旨,故目之为内。盖庄子参透道体,欲以一两言晓畅之而不得也。岂惟一两言晓畅之而不得,虽千万言,亦只是说不出。所以多方荡漾,婉转披剥,有时罕譬之,有时旁衬之,有时反跌之,有时白描之,有时紧刺之,有时宽泛之,无非欲人于言外忽地相遇,此内七篇所为作也。
内七篇都是立题目,后做文字。先要晓得他命题之意,然后看他文字玲珑贯穿,都照此发去。盖他每一个题目,彻首彻尾是~篇文字,止写这一个意思,并无一句两句断续杂凑说话。今人零碎读之,多不成片段,便不见他篇法好处。
道体千言万言说不出,究竟止须一个字,并一两言还是多的;究竟止可意会,并一个字还是多的。《庄子》内七篇,题目虽有七个,文字虽有七篇,总说得这一个物事,要人心领神悟而已。
这一个物事,漫天漫地都是他。庄子约略七个题目,大要不越乎此,所以欲不着言语,则一两句还是多,欲着言语,则七篇须少不得一字。
篇中用事,或割取其一节,或引据其一言,又或非借重这一个人衬贴,则抑场不得痛快,大要不得认作事迹之实,须知都是行文之资助而已。
外篇者何?随事敷折,披技溯流,虽皆卫道之言,然较之专透宗旨者,则外矣。
外篇十五首,各因一时有感而作,其命题但取篇首两字,非若内篇之特立一个题目也。褚伯秀曰:“内篇命题,本于漆园,各有深意。外杂篇,则郭子玄删修,但摘篇首字名之。”此说甚是。但谓摘名出于子玄亦未见其必然也。
谓之杂篇者,不是于道有庞杂之言,止是随手错叙,虽各段自有文法,不曾给撰成篇耳。
杂篇有作于内外篇之前者,如“古之人,其知有所至矣”一段,“冉相氏”一段,“罔象问影”一段等是也。盖先记于此,后来作文,又采用之。有作于内外篇之后者,如寓言一段,及《天下》篇等是也。盖作书之后,自加发明也。杂篇随手错叙,至《天下》篇,则特意给撰为一部总跋,是古今有数文字。(《南华经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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