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贼一金并一鼓,
迎官两鼓一声锣。
金鼓看来都一样,
官人与贼不争多。
——明·叶子奇《草木子》卷四
元代官吏贪污受贿无恶不作,已成为社会严重的痼疾。在元代统治阶级的盘剥重压之下,人民的反抗斗争也就不断发生。为此,朝廷不时派遣“肃政廉访使”一类的官员下达民间“巡抚”,并美其名曰“纠察贪暴,救民疾苦”。正如《奉使谣》所说的,这些作为朝廷耳目的官员出巡时兴师动众,声势非凡,实际上非但没有解决人民的疾苦,反而把民脂民膏搜刮殆尽。在百姓眼中,这些人虽然位尊身贵,但实质上乃是真正祸国殃民的盗贼。至于那些地方官吏更是狗仗人势,敲诈勒索名目更为繁多。据《草木子》卷四记载,这些贪官污吏到元朝末年竟然发展成“其问人讨钱,各有名目:所属始参曰‘拜见钱’,无事白要曰‘撒花钱’,逢节日曰‘追节钱’,管事而索曰‘常例钱’,送迎曰‘人情钱’,勾追曰‘赍发钱’,论述曰‘公事钱’,觅得钱多曰‘得手’,除得州美曰‘好地分’,补得职近曰‘好窠窟’。漫不知忠君爱民之为何事也。”这首歌谣便是指责这些贪得无厌的官吏不问民艰,与盗贼没什么两样,揭露这些惩处盗贼的人实际上就是真正盗国盗民的大贼。
这首歌谣的主题是鲜明且深刻的,写法上也颇有特色。它先是从“迎官”与“解贼”的仪式入手。解贼:即押送盗贼。一金:一声锣。封建统治者为了区别官、贼二者身份地位之悬殊,规定了锣鼓使用的音节,表面上看,一个仿佛代表着权力与尊严,另一个则是低贱罪恶的犯人,二者截然不同。然而,充斥于官场的尽是昏官贪官,他们不择手段地敲诈人民的血汗脂膏,纯粹无异那些杀人越货的强盗。 “金鼓看来都一样,官人与贼不争多”。“不争多”即差不多。这正是对官贪吏污比比皆是的现实所做的深刻揭露。
世道黑暗,民不聊生,必然盗贼四起。这些所谓的“盗贼”可能都是些为生活所迫不得不铤而走险的穷人,他们偷盗的对象必然是有钱财资产的人家,结果却遭到处罚,这正是庄子早就说过的:“窃钩者诛,窃国者侯,诸侯之门而仁义焉存?”被生活逼迫得走投无路的百姓反而成了贼,那些盗国盗民的大贼却官居高位。究竟是谁造成这种黑白混淆人妖颠倒官贼难辨的现实?民歌作者在这首短歌中显然不能做出答复,但深刻地指出那些操持生杀大权的官吏本身就是真正的头号大贼,这已是非常难能可贵了。
歌谣虽为短章,四句之中却跌宕有致。首二句从迎官解贼时的锣鼓声之不同落笔,仿佛无甚深义,后二句则陡然一转,点明官、贼貌似不同实则相同,使人有恍然大悟之感,由此联想到头二句的“迎官”实际上就是“解贼”,是人民把这些“官贼”押送上道德的审判台的。歌谣在表面颇为轻松诙谐的描述中,寓着十分辛辣尖锐的讽刺,所谓“寓庄于谐”,小处见大,使人于哑然失笑之余又陷入深思。这首歌谣与《奉使谣》所表现的主题基本一样,但是在表现手法上各有特点,所以产生了不同的艺术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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