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邢卲,字子才,河间鄚人。少在洛阳,会天下无事,与时名胜专以山水游宴为娱,不暇勤业。尝因霖雨,乃读《汉书》,五日,略能遍记之。后因饮谑倦,方广寻经史,五行俱下,一览便记,无所遗忘。年未二十,名动衣冠,诸人方之王粲。
自孝明之后,文雅大盛,卲雕虫之美,独步当时。每一文初出,京师为之纸贵,读诵俄遍远近。于时袁翻与范阳祖莹位望通显,文笔之美,见称先达,以卲藻思华赡,深共嫉之。尝有一贵胜[注]初受官,大集宾食,翻与卲俱在坐。翻意主人托其为让表。遂命卲作之。翻甚不悦,每告人云:“邢家小儿尝客作章表,自买黄纸,写而送之。”卲恐为翻所害,乃辞以疾。太昌初,敕令恒直内省,给御食,令覆按尚书门下事,凡除大官,先问其可否,然后施行。
卲率情简素,内行修谨,兄弟亲姻之间,称为雍睦。博览坟籍,无不通晓,晚年尤以《五经》章句为意,穷其指要。吉凶礼仪,公私谘禀,质疑去惑,为世指南。每公卿会议,事关典故,卲援笔立成,证引该洽。帝命朝章,取定俄顷。虽望实兼重不以才位傲物脱略简易不修威仪车服器用充事而已。有斋不居,坐卧恒在一小屋。果饵之属,或置之梁上,宾至,下而共啖。天姿质素,特安异同,士无贤愚,皆能顾接,对客或解衣觅虱,且与剧谈。有书甚多,而不甚雠校。见人校书,常笑曰:“何愚之甚,天下书至死读不可遍,焉能始复校此。且误书思之,更是一适。”
子大宝,有文情。孽子大德、大道,略不识字焉。
(节选自《北齐书·邢卲传》)
[注] 贵胜:尊贵而有权势者。
译文:
邢卲,字子才,河间鄚县人。少年时在洛阳,适逢天下太平,同当时的名流们专以在山水间游乐宴饮为乐,没有时间致力于学业。曾因为连降大雨(无法出门),才诵读《汉书》,五天,就可以全部记住。后来因为对宴饮游乐感到厌倦,才广泛探究经史,一目五行,看一遍就能记住,没有遗忘的。不到二十岁,就在士大夫中很有名气了,众人将他比作王粲。
从孝明帝以后,文学之风盛行,邢卲文辞之美,在当时超群出众,无人可比。每有一篇文章刚写出来,京城的纸便因此涨价,读诵很快遍及远近各地。这个时期,袁翻与范阳人祖莹官位和声望显达,文章华美,被有德行学问的前辈称赞。由于邢卲文辞才思华美富丽,两人都很嫉妒他。曾经有一个尊贵而有权势者初次被授官,大规模宴饮宾客,袁翻与邢卲都在座。袁翻猜测主人会委托他写辞让官职的奏章。但主人却让邢卲写。袁翻很不高兴,常常对人说:“邢家小儿曾受人雇佣写奏章,自己买来黄纸,写完之后再给人送去。”邢卲担心被袁翻陷害,便托病辞掉了官职。太昌初年,皇上命令邢卲长期在内省当值,供给饭食,命他反复察验尚书门下所奏之事,凡任命高官,先来询问邢卲可不可以,然后任命。
邢卲性情简单朴素,在家行事谨慎,兄弟亲姻之间,关系和睦。博览典籍,无不通解知晓,晚年尤其着意于《五经》章句,深入研究它的要义。有关吉凶礼仪之事,公家私人都向他请教,他都能质疑解惑,成为世人的指南。每当公卿集会议论,事情有关典制掌故,邢卲拿起笔马上就能写好,引证广博。皇上命写朝廷典章,一会儿就完成。(邢卲)虽名实兼重,却不凭借才能官位轻视别人。生活洒脱不拘,简朴随意,不修饰容貌举止,车子、衣服、器物和用具,勉强够数而已。有斋室并不居住,日常起居经常在一个小屋之中。果实糕饼之类的食物,有时放置在梁上,客人到来,便取下来共同分享。天资质朴,能与不同的人共处,士人无论贤愚,都能拜访接待,有时对着客人一边解开衣服寻觅虱子,一边与其畅谈。有很多书,却不大校对文字。看见他人校对书籍,常常笑着说:“为何这么愚蠢?天下的书到死也读不完,怎么可以周而复始地校勘它。而且发现和思考书中的错误,更是一种快乐。”
儿子大宝,有文采。庶子大德、大道,都不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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