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周顗字伯仁,少有重名,神采透彻。司徒掾贲嵩有清操见 ,叹曰:“汝颍固多奇士!自顷雅道陵迟,今复见周伯仁,将振起旧风,清我邦族矣。”从弟穆亦有美誉,欲陵折顗,顗然弗与之校,于是人士益宗附之。弱冠,袭父爵武城侯。中兴建,位至吏部尚书。顷之,以醉酒,复坐门生斫伤人。免官。太兴初,更拜太子少傅,尚书如故。上疏让曰:“臣退自循省,学不能一经,智不效一官,止足良难,未能守分;遂恭显任,名位过量。”固辞不受,帝诏不许。
庾亮尝谓顗曰:“诸人咸以君方乐广。”对曰:“何乃刻画无盐,唐突西施也。”帝宴群公,酒酣,从容曰:“今日名臣共集,何如尧舜时邪?”顗因醉厉声曰:“今虽同人主,何得复比圣世!”帝大怒,手诏付廷尉,将加戮,累日方赦之。后因酒过为有司所纠,帝亮其情,亦未加黜责。
顗宽裕友,弟嵩尝酒谓顗曰:“君才不及弟,何乃横得重名!”以燃蜡烛投之。顗神色无忤,徐曰:“阿奴火攻,固出下策耳。”王导甚重之,顗尝于导坐傲然啸咏,导云:“卿欲希嵇、阮邪?”顗曰:“何敢近舍明公,远希嵇、阮。”
及王敦构逆,温峤谓顗曰:“大将军此举似有所在,当无滥邪?”曰:“君少未更事。人主非尧舜,何能无失,人臣岂可举兵胁主!共相推戴,未能数年,一旦如此,岂云非乱乎!彼狼抗无上,其意宁有限邪!”既而王师败绩,顗奉诏诣敦,敦曰:“卿负我!”顗曰:“公戎车犯顺,下官亲率六军,不能其事,使王旅奔败,以此负公。”敦惮其辞正,不知所答。帝召顗,谓之曰:“近日大事,二宫无恙,诸人平安,大将军故副所望邪?”顗曰:“二宫自如明诏,于臣等故未可知。”或劝其避敦,劝顗避敦,顗曰:“吾备位大臣,朝廷丧败,宁可复草间求活,外投胡越邪!”俄而被收,经太庙,大言骂贼不绝,祈速杀敦,语未终,人以戟伤其口,血流至踵,颜色不变,容止自若,观者皆为流涕。遂遇害,时年五十四。
(编自《晋书 列传第三十九》)
译文:
周顗字伯仁,年少时就有威重的名声,神采飞扬。司徒掾贲嵩有高尚的节操,见到周顗,赞叹说:“汝颍本来就多奇特的士子啊!”自顷雅以来道德衰落,现今又见到周伯仁了,他将振起古风,清平我们的邦族了。” 周顗的堂弟周穆也有美好的声誉,想压倒周顗,周顗态度和悦,不与他计较,于是人们更加尊崇依附周顗。二十岁的时候,周顗世袭了父亲的爵位武城侯。中兴建立,官位吏部尚书。不久,因为醉酒,又因为门生砍伤人而犯罪,被免除官职。太兴初年,又授职太子少傅,依旧担任尚书。周顗上疏辞让说:“我退而省察自身,学问不能通一经,才智不足授予一官,知止知足的确很难,不能安守本分,于是忝列显要的职位,名位超过气量。”坚决推辞不接受。皇帝下诏不允许。
庾亮曾经对周顗说:“诸人都把您比拟为乐广。” 周顗回答说:“怎能刻画无盐女,来唐突西施呢。”皇帝设宴款待群公,饮酒至酣畅时,舒缓地说道:“今天各位名臣共同集会,和尧舜时比怎么样呢?”周顗因醉酒厉声说道:“现在虽然您同尧舜一样是人主,但是怎么能比得了尧舜时的盛世呢。!”皇帝大怒,亲手写诏交给廷尉,将要杀害他,关押了多天才赦放他。后来周顗因为醉酒的过失被官吏检举,皇帝谅解他的情况,也没有对他贬斥责罚。
周顗待人宽容友爱。弟弟周嵩曾经醉酒后对周顗说:“您的才能不及我,怎能意外得到重名!”用燃烧的蜡烛投掷他。周顗神色没有变化,徐徐说:“阿奴用火攻击,本来就是下策罢了。”王导非常器重周顗。周顗曾经在王导的座位上傲然啸咏,王导说:“您要想效仿嵇康、阮籍吗?”周顗说:“怎敢就近舍您,就远效仿嵇康、阮籍。”
等到王敦谋划叛逆,温峤对周顗说:“大将军的这种举动似有所在,应当没有失实吧?”周顗说:“您年少没有经历事情。人主不是尧舜,怎能没有过失,臣子怎可举兵威胁主上!共同推重拥戴,不能数年,一旦像这样,怎能说不是叛乱呢!”王敦傲慢没有主上,他的意愿怎能有满足呢!”不久王敦的军队败了,周顗奉诏书到王敦那里去,王敦说:“你辜负了我!”周顗说:“您兵车冒犯和顺,我亲率六军,不能不做事情,让天子的军队打败仗,因为这辜负了您。”王敦忌惮他的言辞正当,不知如何回答。皇帝召见周顗,对他说:“近日发生的大事,宫内宫外都没有受害,诸人都平安,大将军还符合众人所望吗?”周顗说:“宫内宫外自然如英明的诏示,对于臣子等还是没有什么可知道的。”有人劝周顗躲避王敦,周顗说:“我位列大臣,朝廷风纪沦丧,怎可再到民间求生存,向外投靠胡越之族呢!”不久周顗被拘捕,经过太庙,大声厉骂贼人不绝,请求快速诛杀王敦。话还未说完,看押的人用戟击伤了他的嘴,血流到脚,周顗脸色不变,举止自若,观看的人都为他流泪。于是遇害,时年五十四岁。
相关推荐
无相关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