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李岘,乐善下士,少有吏干。以门荫入仕,累迁高陵令,政术知名。改京兆府尹,所在皆著声绩。天宝十三载连雨六十余日宰臣杨国忠恶其不附己以雨灾归咎京兆尹乃出为长沙郡太守且京师米麦踊贵百姓谣日欲得米粟贱无过追李岘其为政得人心如此。乾元二年,与吕袒、李揆、第五琦同拜相。岘位望稍高,军国大事,诸公莫敢言,皆独决于岘。初,李辅国判行军司马,每日于银台门决天下事,须处分,便称制敕。禁中符印,悉佩之出入。及岘为相,叩头论辅国专权乱国,上悟,赏岘正直,事并变革。
代宗即位,征岘为荆南节度。属銮舆幸陕,岘由商山路赴行在。既还京师,拜岘为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故事,宰臣不于政事堂邀客,时海内多务,宰相元载等见中官传诏命至中书者,引之升政事堂,仍置榻待之;岘为宰相,令去其榻。奏请常参官各举堪任谏官、宪官者,不限人数。
初收东京,受伪官陈希烈已下数百人,崔器希旨深刻,奏皆处死;上意亦欲惩劝天下,欲从器议。时岘为三司使,执之曰:“夫事有首从,情有轻重,若一概处死,恐非陛下含弘之义,又失国家惟新之典。昔者明王用刑,歼厥渠魁,胁从罔理。况河北残寇未平,官吏多陷,苟容漏网,适开自新之路。若尽行诛,是坚叛逆之党,谁人更图效顺?困兽犹斗,况数万人乎!”崔器、吕袒,皆守文之吏,不识大体,殊无变通。廷议数日,方从岘奏,全活甚众。竞为中官所挤,罢知政事。永泰二年七月以疾终,时年五十八。(节选自《旧唐书·李岘传》)
译文:
李岘,乐于交结地位低下的贤士,年少时就有治理才干。依靠祖上功勋入仕,多次升任高陵令,以处理政务有方而知名。改任京兆尹,所任各职政绩显著。天宝十三年,阴雨连绵六十余天,宰相杨国忠憎恨他不肯依附自己,把大雨造成的灾害归咎于京兆尹,因此出任长沙郡太守。当时京师米麦价格昂贵,百姓唱民谣道:“想使米粟贱,莫过追李岘。”他理政时就是如此深得人心。乾元二年,与吕諲、李揆、第五琦同时拜任宰相。李岘的地位声望颇高,军国大事,诸公不敢表态,全由李岘独自裁决。起初,李辅国判行军司马,每天在银台门处理天下政事,需要决定时,就称是皇上颁下的诏令。宫中的符印,进出都佩带在身上。等到李岘任宰相,叩头上论李辅国专权乱国,皇上感悟,赏识李岘的正直,这些事情都被革除。
代宗即位,征用李岘任荆南节度使。时逢皇上前往陕州,李岘路经商山奔赴皇帝外出停驻的地方。回到京师后,拜任李岘为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按照先例,宰相不在政事堂接待宾客,当时天下多事,宰相元载等见宦官传达诏命来到中书省,就领他们进入政事堂,并设置榻床接待;李岘任宰相后,命令撤去榻床。上奏请求常参官分别举荐能够胜任谏官、宪官的人才,人数不限。
刚收复京师时,讨论如何处置接受叛贼官职的陈希烈以下数百人,崔器逢迎旨意严峻苛刻,上奏全部处死;皇上也打算以此惩戒天下,想要听从崔器的建议。当时李岘任三司使,坚持说:“凡事有首恶有胁从,罪行有轻有重,如果不加区分全都处死,恐怕有违陛下宽宏大量的深义,也不符合国家允许改过自新的法典。古时贤明的君王施用刑法,只是杀掉他们首恶,胁从不问。何况现在黄河以北地区的残敌尚未平定,许多官吏身陷贼中,如果宽大处理免除死罪,正如开启悔过自新的道路。如果全部处死,就是坚定叛逆党羽的决心,谁还会改过自新来归顺国家呢?困兽犹斗,何况数万人呢!”崔器、吕諲,都是死守条文的官吏,不明大体,一点都不知变通。朝廷争议了数天,才听从了李岘的奏请,保全了许多人的性命。最后因受到宦官的排挤,免去知政事。永泰二年七月因病去世,时年五十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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