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五德元年秋入月,北京地震,汉王高煦反。初,高煦既之国乐安,反谋未尝一日忘。及仁宗崩,帝即位,赐高煦视他府特厚。高煦日有请,及言朝政,上曲徇其意,水驼与之四十,索马与之百二十,索袍服又与之。高煦益白非,八月壬戊朔遂反。遣枚青潜来京,约英国公张辅内应,辅暮夜系青闻于朝。又约山东都指挥靳荣等反济南为应。御史李浚,乐安人,弃其家,变姓名,间道诣京上变,言高煦刻日取济南,然后率兵犯阙。遣中官侯太赐书高煦,言:“昨枚青来,言叔督过朝廷,予诚不信。皇考至亲唯二叔,子所赖亦唯二叔。小人离间,不得不敷露中恳。且传播惊疑,或有乘间窃发者,不得不略为之备。唯叔鉴之。”太至乐安,高煦陈兵见太,傲倨不拜敕,南面坐,跪太,太惧,归。召张辅谕亲征,辅对曰:“高煦鸷而寡谋,外戆中框,今所拥非有能战者。愿假臣兵二万,擒逆贼献阙下。”上曰:“卿诚足办贼,顾朕新即位,小人或怀二心,行决矣。”令大索乐安奸谍。驾过杨村,马上顾问从臣曰:“试度高煦计安出?”或对曰:“乐安城小,彼必先取济南为巢窟。”或对曰:“彼曩不肯离南京,今必引兵南去。”上曰:“不然。济南虽近,未易攻;闻大军至,亦不暇攻。护军家在乐安,不肯弃此走南京。高煦外多夸诈,内实怯懦,临事狐疑,展转不断。今敢反者,轻朕年少新立,众心未附。又谓朕不能亲征,即遣将来,得以甘言厚利诱饵,幸成事。今闻朕行,已胆落,敢出战乎!至即擒矣。”辛巳,驻跸乐安城北,大军壁其四门。贼乘城举炮,大军发神机统箭,声震如雷,城中人股栗。又以敕系矢射城中,谕党逆者以祸福,于是城中人多欲执献高煦者。高煦狼狈失据。壬午,遂潜从间道,衣白席藁出见上,顿首自陈。
(节选自《明史纪事本末·高煦之叛》)
译文:
宣德元年秋八月,北京地区发生地震,汉王朱高煦发动叛乱。最初,朱高煦去其封国乐安,但未曾有一天忘记起兵谋反。到了仁宗崩逝,宣宗皇帝即位后,对朱高煦的赏赐仍比其他王府为优厚。朱高煦几乎每天对朝廷都有所请求,提到一些朝中政事的时候,皇帝总是顺从他的意见。朱高煦索要骆驼就给他四十头,索要马匹便给他一百二十匹,索要袍服又加赐给他。朱高煦越发骄横放肆,八月壬戌朔日竟举兵谋反。朱高煦先派遣枚青偷偷来到京师,约英国公张辅作为内应,张辅于夜间绑缚枚青上报朝廷。朱高煦又约山东都指挥靳荣等人在济南谋反,以作应援。御史李浚,乐安人氏,他抛下家眷,改变姓名,取小道直奔京师,报告朱高煦起兵谋反,说近日之内就将攻取济南,然后带兵进犯京师。皇帝派遣宦官侯太送去自己写给朱高煦的书信,信中说:“昨天枚青来京,说叔父对朝廷的过失多所指责,我实在是不敢相信。皇考的至亲只有二叔,我所依赖的人也只有二叔。小人既作离间之计,不能不吐露一些真实情况。他们这样做,可能是故作传播,煽惑人心,或者真有想要乘机举发叛乱的人,我们对此不得不稍做准备。只有请叔父评判衡量一下这件事了。”侯太到乐安时,朱高煦陈设兵力接见侯太,高傲地不肯跪拜皇帝给他的诏书,他面朝南就坐,让侯太跪下,侯太非常畏惧,回京城去了。皇帝召见张辅告诉说他自己要御驾亲征。张辅回答说“朱高煦凶猛如鸷鸟而少有谋略,外表强悍而内心怯懦,他现今所拥有的兵将,都不是能征惯战的人。请给臣二万兵,捉拿逆贼献于朝廷。”皇帝说:“卿确实足可剿灭逆贼,朕只是考虑新即皇位,一些小人或许仍怀二心,所以朕决定亲征。”皇帝下令大肆搜索从乐安派来的奸细。皇帝车驾经过杨村,他骑在马上回头看了看,问随从侍臣:“你们试着猜猜,朱高煦将会使出什么样的计策呢?”侍臣中有人回答说:“乐安城垣狭小,他必定先行攻取济南,以作为他的巢穴。”也有人回答说:“他从前在南京,尚且不肯离去,如今他必定先行南去攻占南京。”皇帝说:“你们说的都不对。济南虽然离他很近,但也并不是很容易就能攻取的;如果他听说朝廷大军将至,根本没有时间攻取济南。他的护军家眷多在乐安,必然不肯舍乐安而去南京。朱高煦外表好像很狡诈,内心中却实在很怯懦,遇有大事往往猜疑,辗转揣摩不能决断。今天他之所以敢于起兵谋反,就是欺朕年少,又新即皇位,以为众心未必依附朕。另外他以为朕不能亲征,即使派遣将领率军而来,他可以用甜言蜜语和厚重赏赐进行引诱,希望能成事。现在他若听说朕已率军前来,必定心胆俱落,哪里还敢出战!我大军一到,他就将束手被擒了。”辛已日,皇帝车驾停驻到乐安城北,朝廷大军封住乐安城的四门。贼众登城发炮,大军则发射神机铳箭,其声如雷,城中人吓得大腿都战栗了。又命令把敕令系在箭头上射进城中,把安危祸福告知逆党徒众,于是城中有很多人想捉拿朱高煦献给皇帝。朱高煦十分狼狈,丧失依靠。壬午日,他就偷偷地从小路出城,身穿白衣、坐卧藁席上谒见皇帝,叩头自述其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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