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公字惟深,其先河东人。公应机能断而遇节必立。年十余岁,有称神巫来告曰:“若相法当夭且贱,幸而为释,可以缓而死耳,位禄非若事也。”公诸父素加抚爱,尤所信异,遽命夺去其业,从巫之言也。公不可,且曰:“夫性命之理,圣人所罕言,缙绅者所不道,巫何为而能尽之也?且令从之而生,去圣人之教而为异术,不若速死之愈也。”
开元中,举汝州进士,计偕百数,公为之冠。江南西道连帅闻其名,辟至公府。以信州都邑,人罹凶害,靡弊残耗,假守永丰令。公于是用重典以威奸暴,溥太和以惠鳏嫠,殴除物害,消去人隐,吏无招权乾没之患,政无犯令尨茸之蠹,宰制听断,渐于讼息。耕夫复于封疆,商旅交于关市。既庶而富,廉耻兴焉;既富而教,庠塾列焉。
泾卒之乱,公以变起卒遽,尽室奔匿于终南山。贼徒访公所在,追以相印。既及公而问焉,公变名氏以绐之,捐家属以委之。贼遂执公爱子,榜棰讯问,折其右肱,而公不之顾。即步入穷谷,披草径,逾秦岭,由褒骆朝于行宫。上嘉其诚节,不时召见。公顿首流涕,累陈计画。贼平策勋,赐轻车都尉,封宜城县开国伯,拜尚书兵部侍郎。是岁,盗据淮浒,方议讨戮,宰相以大理评事李元平者有名,以为才堪攘寇,拜为汝州。群臣望声徇利者皆曰德举,公独慷慨言于朝曰:“是夫喋喋,炫玉而贾石者也。华而不实,异代同德,往且见获,何寇之攘?”时人不之信也。未几,盗袭汝州,以元平归,凡百莫不嗟服焉。
贞元五年二月五日,薨于昌化里。公累更重任,禄秩之厚,布于宗姻,无一廛之土以处其子孙,无一亩之宫以聚其族属。有一于此,尚宜旌褒,矧兹备体,焉可以已:固当饰以荣号,章示后来。
(选自《柳宗元文集》,有删改)
译文:
柳公字惟深,他的祖先是河东人。柳公应对重要事件能做出清晰准确的决断,遇到与气节相关的事情一定有所建树。十多岁的时候,有一个自称是神巫的人来说:“根据相法你应该是将会早亡并且微贱,幸好如果成为佛教徒,就可以延迟死亡的时间,官位仕途不是你的事情。”柳公的父辈们一向厚加爱抚他,更是相信他的特别,就想强令他改变去除他的学业,听从神巫的话。柳公认为不能这样,并且说:“人生死的道理,圣人都很少去讲,士大夫也不去谈论,神巫为什么反而能全部说出呢?况且让我听从了神巫的话而活下来,去除圣人的教化而学习不同的技艺,不如快速死去更好。”
开元中期,汝州举荐学子进京参加进士考试,一起共计有百余人,柳公是这些人中的第一名。江南西道观察使听说了他的名声,征召他到府衙。因为信州城邑,百姓遭受残害,损害耗费残破凋敝,于是让柳公代理永丰县令。柳公于是采用严厉的刑律来威慑奸恶横暴的人,分布容和之气(就是采取宽和的政策)来施加恩惠给鳏寡孤独无依无靠的人,驱除外物的害处,消除百姓的痛苦,官吏没有卖弄权势得利失利的祸患,政策没有违犯法令杂乱无章的弊病,统辖所属的百姓,听诉讼断案件,慢慢的打官司的就停息了。农夫重新回到田地里耕种,商人可以正常地在集市上交易。人口众多了之后就使他们富裕起来,廉耻之心于是就产生了;百姓富裕起来之后就对他们加以教化,学校于是就建立起来了。
泾州的士兵发动叛乱,柳公因为变乱发生的太仓促突然,于是就带着全家逃到终南山藏匿。贼寇寻访柳公藏匿的地方,想拿宰相的印信来诱降他。等到找到柳公并且询问他的时候,柳公改变自己的姓名来欺骗贼寇,并且抛弃家人来把他们交付给贼寇。贼寇于是捉住他的爱子,严刑拷打审讯查问,折断了他儿子的右胳膊,然而柳公并不顾恤他儿子。就步行进入荒无人烟的山谷,拨开厚密的丛草寻找路径,翻越秦岭,经过褒骆到行宫朝见皇帝。皇帝赞赏他忠诚有气节,时时召见。柳公磕头流泪,多次向朝廷陈述平定贼寇的计策。贼寇平定,记录功劳,赐给他轻车都尉的官职,封他为宜城县开国伯,授予他兵部尚书侍郎的职位。这一年,盗贼占据淮浒,朝廷正商议讨伐,宰相因为大理寺评事李元平有名声,认为他的才能能够铲除盗贼,就任命李元平担任汝州知州。遥闻风声曲从利益的那些大臣们都说举荐的是贤才,只有柳公情绪激昂地在朝廷中说:“这些人说个没完没了,是炫耀美玉而卖出石头(口是心非的意思)。华而不实,时代不同但他们的德行相同,李元平前往将会被俘获,还铲除什么贼寇呢?”当时的人都不相信他的话。没多久,盗贼偷袭汝州,俘获了李元平后归去,所有的人没有不嗟叹佩服柳公的。
贞元五年二月五日,在昌化里去世,柳公不断改担重任,丰厚的俸禄,全都散布给宗亲,没有一块土地用来安置自己的子孙,没有一间房子用来聚集他的族人。有一个这样的品行,尚且应该表彰褒奖,更何况这样的品行很完备,怎么可以不记录:本来就应该用荣耀的谥号来赞扬他,彰显给后来人看。
相关推荐
无相关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