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王安石字介甫,抚州临川人。安石少好读书,一过目终身不忘。其属文动笔如飞,初若不经意,既成,见者皆服其精妙。神宗在颍邸,(韩)维为记室,每讲说见称,辄曰:“此非维之说,维之友王安石之说也。”及为太子庶子。又荐自代。帝由是想见其人,甫即位,命知江宁府。数月,召为翰林学士兼侍讲。熙宁元年四月,始造朝。入对,帝问为治所先,对曰:“择术为先。”帝曰:“唐太宗何如?”曰:“陛下当法尧舜何以太宗为哉尧舜之道至简而不烦至要而不迂至易而不难但末世学者不能通知以为高不可及尔”帝曰:“卿可谓责难于君,朕自视眇躬,恐无以副卿此意。可悉意辅朕,庶同济此道。”七年春,天下久旱,饥民流离,帝忧形于色,对朝嗟叹,欲尽罢法度之不善者。安石曰:“水旱常数,尧、汤所不免,此不足招圣虑,但当修人事以应之。”帝曰:“此岂细事,朕所以恐惧者,正为人事之未修尔。自近臣以至后族,无不言其害。两宫泣下,忧京师乱起,以为天旱,更失人心。”安石曰:“近臣不知为谁,若两宫有言,乃向经、曹佾所为尔。”冯京曰:“臣亦闻之。”安石曰:“士大夫不逞者以京为归,故京独闻其言,臣未之闻也。”监安上门郑侠上疏,绘所见流民扶老携幼困苦之状,为图以献,曰:“旱由安石所致。去安石,天必雨。”侠又坐窜岭南。朱熹尝论安石“以文章节行高一世,而尤以道德经济为已任,被遇神宗,致位宰相,世方仰其有为,庶几复见二帝三王之盛,而安石乃汲汲以财利兵革为先务,引用凶邪,排摈忠直,流毒四海,至于崇宁宣和之际,而祸乱极矣。”此天下之公言也。昔神宗欲命相,问韩琦曰:“安石如何?”对曰:“安石为翰林学士则有余,处辅弼之地则不可。”神宗不听,遂相安石。呜呼,此虽宋氏之不幸,亦安石之不幸也。
(节选自《宋史•王安石传》)
译文:
王安石字介甫,抚州临川人。王安石小时候喜欢读书,而且一次过目不就终身不忘。他写文章时下笔如飞,初看似不经意,完成后,看过的人无不叹服他的文章精妙。神宗在颍王府时,韩维任记室,每当他的谈话得到神宗称赞时,就说:“这不是我的说法,是我朋友王安石说的。”当他升任太子庶子时,又推荐王安石代替自己任记室之职。神宗因此很想见到王安石,刚一即位当皇帝,就委任他为江宁府知府。几个月后,召入朝廷任翰林学士兼侍讲。熙宁元年四月,王安石才到朝廷。他进宫答对神宗询问时,神宗问治理国家应当首先做什么事,他回答说:“首先要选择推行的政策。”神宗问道:“唐太宗怎么样?”他答道:“陛下应当效法尧、舜,何必要效法唐太宗呢?尧、舜之道,极其简明而不烦杂,扼要而不迂阔,容易而不繁难。但是后世学者不能晓,才以为高不可及。“神宗说:“你这可说是以难为之事要求我了,我自顾微末之身,恐怕无法与你的这番好意相称。你可以尽心尽意地辅助我,希望共同成就这一目标。”熙宁七年春天,天下已经干旱很久了,饥饿的百姓流离失所,神宗忧形于色,在朝廷上嗟叹不已,想废除所有不好的法令。王安石说:“水灾旱灾,是上天运行的常数,就是尧、汤也无法避免。这不足以招致圣上忧虑,只要做好变法中的各种事情来对付这种情况就可以了。”神宗回答说:“这哪里是小事呢,我之所以恐惧,正是因为没有处理好变法中的事情啊!从士大夫到后宫,没有不议论它的危害性的。两位太后向我哭诉,担心京城发生混乱,认为干旱虽可怕,更怕失去民心。”王安石回答说:“说这个话的大臣不知道是谁,如果说两位太后说这些话,那是向经、曾佾进的谗言。”冯京说:“臣也听说了。”王安石说:“士大夫不满的意见,都集合到冯京处,所以冯京才听到这些议论,臣就没有听说。”京城安上门监门官郑侠将自己的奏疏,以及画着他所见的灾民扶老携幼、困苦挣扎惨状的长卷,向神宗上呈。郑侠在奏折里说:“大旱是因为王安石(变法)引起的,罢免了王安石,天上就会下雨了。”于是郑侠被判罪流放到岭南。朱熹曾经评论王安石“以文章节操品行高出世人,而且尤其以品德修养经世济民为已任,被神宗所知遇,位至宰相,朝廷期望能仰仗他有所作为,或许可以在出现二帝三王时期的兴盛。而王安石却急切地以财利兵革为首要事务,推举任用凶险邪恶的人,排挤贬斥忠诚正直的人,毒害流传到四海,以至于崇宁、宣和时期,祸乱达到极点。”此天下之公言也。以前宋神宗想任命宰相,问韩琦说:“王安石当宰相如何?”韩琦回答说:“王安石当輸林学士是游刃有余的,但让他处于辅佐天子的位置上却不行。”神宗没有听韩琦的话,于是任命王安石为宰相。唉,这虽然是宋王朝的不幸,也是王安石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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