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奔走十来程,风卷云开陡顿晴。
双燕引雏花下教,一鸠唤妇树梢鸣。
烟江远认帆樯影,山舍微闻机杼声。
最爱水边数株柳,翠条浓处两三莺。
这是一首描写雨后所见暮春景色的诗。
诗从雨中赶路写起: “雨中奔走十来程”,从哪里来? 向何处去?我们无从知道。诗中强调已走过“十来程”,而且又是冒雨“奔走”,旅途的艰难,诗人的疲惫,是不言而喻的。第二句笔锋一转: “风卷云开陡顿晴”,顷刻间风吹云散,天空晴朗,潇潇雨歇。“陡”、“顿”,两个表示短暂的时间副词的迭用,既表明天气的阴晴转换之快,又透露出诗人的喜出望外之畅快。“风”卷走的岂止是乌云?也把“雨中奔走十来程” 的诗人心头的浓重愁云一扫而光。“雨中奔走”,当然无心领略山川风光。当雨过天晴之时,情况就不同了,诗人兴致勃勃地观赏起沿途景物来。于是,自然而然地引出后面的六句诗。
“双燕引雏花下教,一鸠唤妇树梢鸣”,“教”字、“唤妇” 二字,颇有情趣。群燕在花丛中上下飞舞,一只鸠在树梢上鸣叫,这是非常一般的景物。可是,诗人著一“教”字,就超出了通常意义上的群燕飞舞,而含有双燕(双亲)导引乳燕学飞的意思了。鸠鸟觅伴,而日“唤妇”,措词虽属新颖,却仍在情理之中。据陆佃《埤雅》所记: “鸠,阴则屏逐其妇,晴则呼之。语云: ‘天欲雨,鸠逐妇。既雨,鸠呼妇。’”可知,这还是从民间语言中拾来的珠宝呢! 鸟类的引雏、觅伴,原是动物的天性,可是一经赋予人情味的动态,自然景物便活了起来。诗人沉醉其间,该是何等闲适、惬意啊!
颔联写客观物象的燕、鸠,到颈联,诗人直接走进了画面: “烟江远认帆樯影,山舍微闻机杼声”,前者写远望,雨后江面为迷濛烟雾所笼罩,隐约可见驶向天边的帆樯。“认”字极妙,不但表示远眺帆樯历时之久,而且写出透过烟雾辨识帆樯之难。后者写近闻,步入山村,从布局疏散的农舍中传出札札的机杼声,“微”字颇佳,既暗示农家机杼声之微弱,又摹写出诗人侧耳静听的神情。其琢句炼字之工,于此可见一斑。在“远认” 的过程里,在“微闻”的顷刻间,诗人为“途中”景物所吸引,一变先前“雨中奔走”的急急忙忙,而为悠闲自在地从容观赏,乐在其中,自不待言。
最后两句写黄莺鸣翠柳。江畔碧柳的柔韧枝条上,两三只黄莺跳跃着,时现时隐,不时婉转地欢唱着。有声有色,构成一幅生意盎然的图景。这两句诗可能受到杜甫名句“两个黄鹂鸣翠柳”的启迪,但它毕竟来自诗人旅途中的观察和感受,所以读起来仍然是很亲切的。“最爱”两字,既是盛赞莺鸣翠柳,也是对前面四句景物的欣赏态度的表达,倾泻出诗人彼时彼地欣喜愉悦的感情的潮水。
这首诗突出的特点是,语言清新自然,莺燕、山舍一类日常普通事物仿佛具有一种人情味。雨后的感受不是靠议论来表达,而是寄寓在绘声绘色的形象描写之中,因此无生硬说教之嫌,而有平易近人的亲切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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