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清我心,水色异诸水。
借问新安江,见底何如此?
人行明镜中,鸟度屏风里。
向晚猩猩啼,空悲远游子。
清溪在池州(今安徽贵池)境内。它发源于石台县,细狭如带,弯环曲折,流至池州府城西南七十里,汇成玉镜潭。潭深二、三丈,清澈见底。李白《与周刚清溪玉镜潭宴别》诗曰 “溪当大楼南,溪水正南奔。回作玉镜潭,澄明洗心魂。”大楼即大楼山,在池州府城南六十里。读者从诗中可以想见溪水之澄净。天宝十三载(754)李白在东游金陵、扬州后回返池州,数游秋浦,深深爱上了清溪,一连写下多篇咏唱清溪的诗歌,《清溪行》是其中著名的一首。
“清溪清我心”,开首就点明酷爱清溪的缘因。溪水纯净一同无瑕之碧玉,又似皎洁的月光,清波潋滟,把诗人落人尘埃的心灵都洗得晶澈透明了。这句是说,我从清溪中重新发现了自己,而这在别的溪流中是未曾真切感受过的,所以 “水色异诸水”。接下来又以新安江来作比衬,“借问新安江,见底何如此?”新安江距清溪东南一百多里,也是以水清著称的,古人有“百丈见游鳞”之誉。但是与清溪相比,又怎能够这般晶澈透底呢? 前四句把清溪的清碧渲染到了极致。诗人步行在清溪滩旁,拨开遮避眼帘的桃枝垂柳,追踪那时隐时现的溪光潭影,他仿佛走入了一个清新的神化世界,“人行明镜中,鸟度屏风里。”只见岸上的景物倒映在水中,似乎比真实的还要美好,酷似一幅绚烂的山水画, 连远处归来的祥鸟也好似穿行在屏风一般的大楼山里,人、鸟都成为画中的形象。不知不觉地天色昏暗下来,深山中传来猩猩的啼叫声,“向晚猩猩啼”。秋浦一带山中多猿,“秋浦多白猿,超腾若飞雪”,夜来悲啼之声令人肠断,最不堪闻。李白《秋浦歌》云“秋浦猿夜愁,黄山堪白头”,“猿声催白发,长短尽成丝”,那凄厉悲怆、若断若续的猿声回荡在空旷的群山之中,萦绕在暮霭升腾的清溪之上,它们把诗人从理想的明镜里一下子拉回严酷的现实中来。政治上的失意,权贵的冷嘲,人间知音的稀少难觅,远离家乡、飘零湖海的忧思孤愁一起涌上李白的胸怀,把他明镜般的心撞碎了,“空悲远游子”。清溪可以为诗人洗心,却不能为他洗净世道的污浊,创造一个现实中的理想世界。既然是这样,我们又有何理由去责怪猩猩的悲叫呢?
全诗从欣悦发端,经幻觉升向理想的高峰,然后突然落下,极跌宕之致,令人读后久久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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