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堂无策可平戎, 坐使甘泉照夕烽。
初怪上都闻战马, 岂知穷海看飞龙!
孤臣霜发三千丈, 每岁烟花一万重。
稍喜长沙向延阁, 疲兵敢犯犬羊锋。
〔甘泉〕指甘泉宫,系汉代行宫,位于陕西省淳化县甘泉山上。此指宋代京城汴京。〔夕烽〕夜晚报警的烽火。〔上都〕京都,此指北宋京城汴京。〔穷海〕海的尽头,偏远的海滨地区。〔飞龙〕古时皇帝的代称,此指宋高宗。〔向延阁〕即向子湮,时知潭州(即长沙)太守,曾组织军民抗金。延阁,系汉代史官官署,向子湮曾任宋代直秘阁学士,属史官职务,故有此称。〔犬羊〕对金兵的蔑称。
宋高宗建炎三年(1129)十月,金军分两路渡江南侵,一路入江东,几乎未遇抵抗就占领了建邺(今南京),十二月又攻陷临安(今杭州),高宗赵构逃往明州(今宁波)入海,翌年正月退至温州(今温州),始免于金兵的追击。金兵另一路入江西而下,建炎四年二月潭州(即长沙)太守向子湮率众抗击金兵,守城八日,终被攻陷。向子湮督民巷战,敌退后,收集溃卒入城治事。
陈与义在汴京失陷后,流寓湖南邵阳,暂居紫阳山。建炎四年(1130)春,他得知向子湮率众抗金事,感慨万端,遂作此诗抨击朝廷的昏聩无能,歌颂了敢于抗击侵略者的爱国主义精神。
首联以平叙的语气写宋家朝廷昏聩无能,没有抗御金兵之策,致使京城皇宫处于危机之中,这里化用了汉文帝时匈奴入侵,边塞烽火照亮甘泉宫的故事,以史为鉴,以历史比况今天的现实,就更加激起了诗人的忧愤、怨怼情绪。这里用典贴切,比况鲜明,增强了诗的表现力。
颔联写得动荡、飞腾,将上一联的情绪进一步强烈化。当年京都汴京被金兵攻陷时,就令人惊恐万端,痛惜国势危急,竟未料到堂堂的大宋皇帝被赶到穷海之中!“初怪”与“岂知”既彼此呼应,又构成了层次的递进。既写出了宋王朝屈从于异族强力,步步屈膝的事态发展过程,也把诗人感怀时局,痛恨宋家朝廷腐败无能的愤慨情绪升华到一个新的高度。
如果说前两联以深切的哀痛、激愤之情抨击了那些高居“庙堂”的王公大僚们的昏庸腐败、误国祸民的话,那么后两联则抒发了爱国臣民的爱国主义思想感情。
颈联是化用李杜诗意来抒发爱国臣民的感情。“孤臣霜发三千丈”,出自李白《秋浦歌》中的“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极言爱国臣民忧虑国事,愁多发白。这里的“孤臣”,泛指包括作者自己的爱国臣民。“每岁烟花一万重”,出自杜甫《伤春》中的“关塞三千里,烟花一万重”。唐代宗广德元年(763)吐蕃攻下长安,代宗出走陕州。当时杜甫在阆州,距长安很远,得不到消息,这两句诗就写出了他对长安倍加怀念之情。而陈与义此时的处境与杜甫相似,因之,他借用杜甫的酒杯来浇自己的块垒,表现了对故都的怀念之情。意思是说每当忆及汴京浓丽秀发的春色被金人所占之时,则倍生忧念之情。这里既有哀叹烟花的无知,又有对不以国事为重的王公大僚的谴责。
尾联则由哀叹转向赞美,歌颂了向子湮勇于率“疲兵”抗御金兵的壮举。
陈与义为诗崇尚杜甫,这首诗感情沉痛,气势连贯,音声浏亮,颇具杜甫的雄浑之风。前两联着重写“愤”,后两联又“忧”、“喜”并举,对比鲜明,用典贴切,义蕴丰厚,兴象华妙。诗题虽为《伤春》,但并无伤感春光逝去之意,而是象杜甫的《伤春》诗一样,系忧国忧民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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