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萸湾上夕阳楼①,梦里时时访旧游。
少日题诗无恙否②,绿杨城廓是扬州③。
作者有一首作于同时的 《题张杞园待诏远游图》云: “屈生憔悴江潭后,始载云旗赋远游。何如世外张公子,早驾飞鸿遍九州。”据此诗我们知道,“张公子” (指杞园) 此番远游是一次愉快的旅行,因而送别之时,涌向作者笔底的都是些欢乐、充满人情之美的回忆。
茱萸湾风景秀丽,来到扬州的文人墨客都有兴往游,吟诵遣怀。士禛出仕扬州几年,自然少不了这番赏心乐事。一次他和张杞园并驾同游,在夕阳楼上,俯视汩汩的运河水,一任意绪流淌,去追寻历史的秘蕴。转而,将目光随着绿柳浓荫,沿着大堤向城廓延伸。天色将晚,那近处的田园山水风姿与远处风流都会的倩影,在夕阳下都变得朦胧起来,显出几分静谧,几分绰约。这“夕阳山映夕阳楼” (王士禛 《夕阳楼》 ) 的景致多么动人! 他们陶然如醉,即兴题赋相赠,笔墨中溢出浓浓的友情。
“荏苒冬春谢,寒暑忽流易”,滔滔的景光早已将许多往事冲淡、忘却,而这在 “茱萸湾上夕阳楼”题赠的情景士禛却历久弥新。在送别之时,自然形诸咏诵,他坦率地告诉友人,这是由于 “梦里时时访旧游”之故。云 “梦中访旧” 已见情深,复云 “时时”,更见其萦怀不释。接着,作一问句: “少日题诗无恙否”申足其义。“无恙”,既重温了深厚的友情,也流露出自己对彼此友情长存的信心。作者著此一笔,情调变得活泼,心曲愈觉相通。笔锋至此,便顺流直下,以 “绿杨城廓是扬州”一句收束起全篇。原诗中作者有一自注:“末七字予在淮南四句也。”沿坡讨源,我们不难在当年所作中寻到原句,确是一字不易。作者为什么此时赠别作新诗而用陈词,莫非江郎才尽?否。此处作者措笔,一石双鸟,用心良苦。一方面,扬州为友人所往之地,拈来此句,正好点明题旨,关合全篇,完成全诗意境创造,别为机杼,新意自出。另一方面,此句正是 “少日题诗”的吉光片羽,复用于此,恰好有力地表明,作者对扬州故友一往情深,所题所赠,手泽宛在。这样,不但与上句紧紧衔接,桴鼓相应,而且,收束之处,如此 “颊上添毫”,全诗顿觉 “神明殊胜”,故友之情,更显得沉甸甸、热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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