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寂竟何待? 朝朝空自归。
欲寻芳草去,惜与故人违。
当路谁相假? 知音世所稀。
只应守寂寞,还掩故园扉。
孟浩然曾在40岁时入长安应试,不第。在长安结识了王维、张九龄等人,临离开长安,写下此诗留给王维,目的是向王维申述自己离开长安的原因。
诗歌第一联,开门见山提出自己离开长安的原因,那就是“寂寂”。“寂寂”一方面描述了所谓“门前冷落车马稀”的客观景象,另一方面,则是心灵上的空虚和寂寞; 两者互为表里,形成驱赶孟浩然出长安的强大力量。孟浩然40岁时,曾从老家襄阳跑到长安应举求官,到长安后也为应举求官四处奔走,所谓“当涂诉知己,投刺匪求蒙”(《书怀贻京邑同好》)。但结果却是应举不第,求官不得。本联第二句 “朝朝空自归”,正是这段长安生活的真实写照。本联在意思上是首尾连通的: 从 “寂寂”开始,为了不 “寂寂”,于是出外奔走,直至归来,两手空空,又复归 “寂寂”,第二天重复一遍。“朝朝”二字正点出这个循环往复的过程。而 “寂寂”却自始至终跟随着孟浩然。人非木石,谁能忍受 “寂寂”的如此折磨呢? “何待”疑问的提出,说明孟浩然也是不堪忍受的。
紧接下来的第三句申述不堪忍受 “寂寂”的结果: 产生了离开长安,别处走走的想法。句中的 “芳草”,指一切可以实现理想的地方,并不一定就是归隐田园。但是,想归想,做归做,孟浩然并没有立即离开长安,为什么呢?第四句回答说: 舍不得与老朋友离别。一个“惜”字,写出了孟浩然与王维的深厚友情: 为了能够和王维在一起,自己独自忍受了不堪忍受的 “寂寂”,强压下一次又一次出现的 “走”的念头。如果他们之间不存在深厚的友情,这种现象是绝不会出现的。事情十分清楚,孟浩然掂量过友情和 “寂寂” 生活的轻重,结果,自然是友情重于 “寂寂”。
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孟浩然终于下决心离开长安了,为什么呢?第三联说,有权势的人没有一个愿意助我一臂之力,真正的知己在人世间是极罕见的。这样一来,“寂寂”不仅是生活中的必然,而且还成了认识中的必然。它无情地把孟浩然头脑中的希望荡涤得干干净净。“谁相假”的反诘,固然是从反面肯定结论。然而如果我们考虑到孟浩然此诗是写给王维看的,那么,反面的肯定还包含着说服王维的意思。而透过 “说服”,我们可以看到,在这之前,作为世所稀的知己的王维,是真诚地为孟浩然的希望奔走,向当涂者推荐,并时时给 “寂寂”中的孟浩然以推心置腹的安慰,不断指出新的希望,成为孟浩然在长安逗留的精神支柱,也是孟浩然舍不得离开老朋友的实质所在。
但是,理归理,情归情。诗题中的 “留”字表明,孟浩然离开长安,并未通知王维,也未与王维商量,这是超乎常理的。然而事情往往是 “道是无晴却有晴”。孟浩然这种超乎常理的做法,是自己对于 “说服”王维的毫无把握的表现。这里有孟浩然的难言苦衷: 怕看见挚友的眼泪,怕听到挚友的推心置腹的安慰和真诚的挽留。一句话,抵挡不住友情的进攻。到头来不但不能说服王维,相反会被王维的挚情所软化,所征服。这样,不辞而别的行动自身就在更深的层次上,体现出孟浩然与王维友情的真挚和深厚。
最后一联固然是牢骚话,然而却是对王维的安慰。“寂寂”似乎是命中注定的,非人力所能改变。对此,我只应心安理得,不能有任何非分之想,这次的行动无非是从哪里来仍回哪里去,“还掩故园扉”,言外之意是请王维不要为我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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