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庭归望断,万里客心愁。
山路犹南属,河源自北流。
晚风连朔气,新月照边秋。
灶火通军壁,烽烟上戍楼。
龙庭但苦战,燕颔会封侯。
莫作兰山下,空令汉国羞。
初唐,当诗仍没有脱离低吟浅唱,浮华造作的风气时,西域辽阔苍茫的戈壁上,走来了唐代第一位踏上这片土地的诗人——骆宾王。他用自己豪迈的胸怀,唱出了盛唐边塞诗的先声。《夕次蒲类津》正是他边塞生活的一次小小纪录。
这首五言排律抒写诗人行军至蒲类海 (今巴里坤湖) 宿营时的所见所感。表现了作者对西域土地的新认识,揭示了边塞军旅生活的苍凉悲壮主题,抒发了对西北边疆的热爱。同时,把巴里坤湖及其周围景色展现在我们面前。巴里坤湖在今巴里坤县西18公里处,东西宽约12公里,南北长约20公里,面积约112平方公里。这里群山环绕,景色迷人,时有“迷离海市罩山峦”之奇观。此地是天山北路西行首要之区,故为古来兵家必争之地。清代宁远大将军岳钟琪率军征准噶尔时,亦于此处驻军。
首起两句突出写边地的辽远。唐时西突厥分裂为二,称“南庭”和“北庭”,故曰“二庭”。此处泛指边地。诗人说,西域远隔,归路望断; 面对这万里之遥的距离,这颗归向中原的心,在客居的异地只有淡淡的伤愁。
诗的三、四两句,着笔于对西域奇异风土的描写。山,指天山。山路南属,意谓天山以南是唐帝国统治所达的边疆山水。而河源北流,则是西域地理的独特现象。我国中原地区地理特征是北高而南低,江河之水一般是由北向南流去。新疆巴里坤在天山以北,山中之水一般向北流。诗人在这里用一个“自”,写出了天山雪水汹涌奔腾之景象。但河水北流,顿觉可惜,诗句有收拾山川,共使向南之意。
“晚风”以下四句,写对西域军旅生活的感受。“晚风连朔气,新月照边秋”。“晚风”“新月”紧扣题目“夕次”二字。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秋气浓重,寒风飒飒; 辽阔的蒲类海边,一弯新月孤独地挂在天空,使人觉得多少有些孤单、凄凉。这里的“新月”,既是新月半轮,也含有人月初见之意。仿佛这异地的月亮也只是新识,不似家乡月那么熟悉,那么亲切。此时,人和月都在互相陌生地望着。
接下来两句,是西域军旅生活的真实反映,写军餐和放哨。“军壁”即军营周围筑起的防守工事。出句写千灶起火造饭,远及营帐之外; 对句写戍楼烽烟四起,战士们警惕地瞭望着。这灶火烽烟与高天的新月上下生辉,那景色是够豪壮的了。
诗的最后四句,抒写胸怀,激发壮志,“龙庭”一联是说,只要将士们肯在边庭苦战,那么封侯是有望。“龙庭”,汉时匈奴单于祭天之所,此处代指边地,“燕颔”用班超的典故。《后汉书·班超传》载: 相者对班超说:“燕颔虎颈,飞而食肉,此万里侯相也。”这里用班超封侯激励将士用命。作者以封侯许人,亦以封侯自许,志向可嘉。“莫作兰山下,空令汉国羞。”兰山,为贺兰山之省,此指边地之山,汉国,实指大唐帝国。作者在告诫自己,不能在边地徒劳无功,使国家蒙耻。杀敌立功的情态,于纸上可见。至此,诗的前八句所描写的艰难困苦,悲凉愁怨,都被这宏大的目标所代替,作者的用意也随之而昭示。前八句所描写的边地绝远、风土奇异、秋夜沉寂、气候寒冷、征战艰苦是为了衬托西域守边将士意志之坚、卫国之忠。诗中弥漫着的低沉情调,在此一转而成为高昂的爱国主题。这样写来,边塞生活的感受表现得更为真切,将士们忠于祖国的赤心表现得更为深厚。
初唐四杰的诗,开始把诗歌从台阁移到山川塞漠,在这点上,骆宾王的贡献更为突出。他亲身经历了久戍边疆的生活,用诗歌来尽情讴歌。这个前所未见的广阔天地,带给诗人的感受是那么新奇,边地生活,扩展了诗人的视野,边塞诗也扩展了中国古典诗歌的题材。《夕次蒲类津》为代表的这类题材作品的出现,从思想内容上给初唐的诗坛注入了一派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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