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短檠,倚云屏,伤心伴人清瘦影。薄酒初醒,好梦难成,斜月为谁明? 闷恹恹听彻残更,意迟迟盼杀多情。西风穿户冷,檐马隔帘鸣。叮,疑是珮环声。
这是一首描写女子盼望情人,夜不成寐的小令。全曲十二句,可分为四层。
“挑短檠”三句为第一层,写女主人公等待情人不至的伤心、寂寞的心情。短檠(qing),矮的灯架,代指灯。云屏,指彩绘云纹的屏风,或指镶嵌云母图案的屏风。女主人公挑亮矮灯,倚在云屏上,此刻只有灯光斜映的一道清瘦的身影无声地陪伴着自己。挑灯,说明灯光渐暗又重新挑亮,暗示她已等待了许久;倚屏,写其孤独、徘徊,体乏神倦,故而靠在云屏上勉强撑持。她这样的痴情等待,换来的却不过是伴人的孤烛瘦影;而且这种痴情等待,想必也绝非只是今晚如此,难怪作者以“伤心”二字总括了女主人公被冷落的寂寞、无聊的情怀。
“薄酒初醒”三句为第二层,写女主人公的苦闷之深,相思之切。情人久等不来,她苦闷到了极点,于是借酒消愁,想躺到床上睡个好觉做个好梦。这也是她苦极、痴极的一种想入非非吧? 对现实生活美好心愿求之不得的失望,使得她竟幻想到梦中与情人欢会,安慰自己一颗孤寂的心。然而,愁深酒薄,独酌无味,几盏薄酒也只能使她得到片刻的安宁,她不由哀叹连做个“好梦”都如此之难呵! 她那种醒不是,睡不是;醒亦闷,睡亦闷的情绪,真可谓无可排遣啦! 偏偏此刻,那斜挂夜空的月亮从窗外映入,她望着斜月,不由发出了“斜月为谁明”的痴问和哀怨。她喃喃痴问:月亮呵,你是为那些欢乐团聚的情人而明的呢? 还是为我这形单影只孤枕无眠者而明的呢? 其实,不论为谁明,女主人公都会感到悲凉和哀怨。自古以来,“月出皎兮”(《诗经·陈风·月出》),便是情人欢会的时刻,又是亲人团圆的象征,难怪她要怨这斜月偏在她孤寂、悲愁之际来凑热闹啦! 因为那夜月触动了她对往日与情人欢会的追恋,触动了她那今日人不团圆的悲伤和难堪。
“闷恹恹”两句为第三层,写女主人公彻夜不眠。恹恹,形容精神不振;迟迟,这里指心意徘徊。她心情郁闷,精神压抑,听着夜间更鼓的敲击,一声声,在夜空回响,一声声,撞击着她的心头,更加重了她的孤寂感。……她听着,数着,……三更、四更,一直听尽五更的残响,又一个斜月良宵就这样白白地消逝了! 她意绪反覆缠绵地盼望着情人的到来,而“盼杀多情”四字,则极写出她相思欲绝的痴恋苦况,揭示出她的内心奥秘和她情关意切的对象;“多情”二字,凝聚着她所思所恋的往日种种温情欢爱的回忆,也倾述她对所思所恋的铭心刻骨的相思。总之,这两句从前面的客观的外在描述转入主观的心理描述,而一个“闷”字,一个“盼”字,非常准确地揭示了人物的心理状态。
“西风穿户冷”四句为第四层,写女主人公误把檐马的鸣响认做情人的环珮声。檐马,悬于房檐下的铁片,又称铁马,风吹则撞击作响。珮环,古人身上所佩带的玉珮、环饰,行路时铿锵作响。残更五鼓,等待落空,西风骤起,穿入门窗,令人顿觉寒冷,倍感孤独;而此刻西风吹得檐马隔帘传响,它使女主人公蓦然惊起,心情兴奋,听! “叮,叮,叮……”她竟然疑是情人的环珮之声,误认为是心上人的到来。……这最后一层,于女主人公希望破灭、心情压抑之际突起波澜,陡起奇峰,一个“疑”字,写出她瞬间的惊疑、狂喜,不能自已的痴迷心理。
此曲构思新颖、巧妙。作者勾勒富有特征性的人物行动或心理情态,如前半的挑灯、依屏、痴问,中间的“听彻残更”,最后误听檐马的错觉,多侧面地刻画了一个多情女子的“盼杀”痴情。结构严谨,以初夜始,以夜阑止,而以人物的伤、闷、盼、疑的心理变化作为结构主线。另外,此曲在构思上与《诗经·郑风·风雨》的“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颇为相似。《风雨》的结尾,以女子彻夜等待情人,在鸡鸣时分见到情人的喜悦收束,而此曲的结尾,以女子在残更五鼓时分误认情人到来的惊疑、狂喜收束,二者可谓有异曲同工之妙,而此曲则写得更为细腻传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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