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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林外史》第二十八回内容赏析

2020-03-02 10:25:06

  第二十八回 季苇萧扬州入赘 萧金铉白下选书

  话说鲍廷玺走到阊门,遇见跟他哥的小厮阿三。阿三前走,后面跟了一个闲汉,挑了一担东西,是些三牲和些银锭、纸马之类。鲍廷玺道:“阿三,倪大太爷在衙门里么?你这些东西叫人挑了同他到那里去?”阿三道:“六太爷来了!大太爷自从南京回来,进了大老爷衙门,打发人上京接太太去,去的人回说,太太已于前月去世。大太爷着了这一急,得了重病,不多几日,就归天了。大太爷的灵柩现在城外厝着,小的便搬在饭店里住。今日是大太爷头七,小的送这三牲纸马到坟上烧纸去。”鲍廷玺听了这话,两眼大睁着,话也说不出来,慌问道:“怎么说?大太爷死了?”阿三道:“是,大太爷去世了。”鲍廷玺哭倒在地,阿三扶了起来。当下不进城了,就同阿三到他哥哥厝基的所在,摆下牲醴,浇奠了酒,焚起纸钱。哭道:“哥哥阴魂不远,你兄弟来迟一步,就不能再见大哥一面!”说罢,又恸哭了一场。阿三劝了回来,在饭店里住下。

  (鲍廷玺在鲍家,今如被弃野种。才认倪姓亲哥,又失亲哥,才显生活转机,又陡然直下,晴天霹雳一般。)

  次日,鲍廷玺将自己盘缠又买了一副牲醴、纸钱去上了哥哥坟,回来,连连在饭店里住了几天,盘缠也用尽了,阿三也辞了他往别处去了。思量没有主意,只得把新做来的一件见抚院的紬直裰当了两把银子,且到扬州寻寻季姑爷再处。当下搭船,一直来到扬州,往道门口去问季苇萧的下处。门簿上写着“寓在兴教寺”。忙找到兴教寺,和尚道:“季相公么?他今日在五城巷引行公店隔壁尤家招亲,你到那里去寻。”鲍廷玺一直找到尤家,见那家门口挂着彩子。三间敞厅,坐了一敞厅的客。正中书案上,点着两枝通红的蜡烛;中间悬着一轴百子图的画;两边贴着朱笺纸的对联,上写道:“清风明月常如此,才子佳人信有之。”季苇萧戴着新方巾,穿着银红紬直裰,在那里陪客;见了鲍廷玺进来,吓了一跳,同他作了揖,请他坐下,说道:“姑老爷才从苏州回来的?”鲍廷玺道:“正是。恰又遇着姑爷恭喜,我来吃喜酒。”座上的客问:“此位尊姓?”季苇萧代答道:“这舍亲姓鲍,是我的贱内的姑爷,是小弟的姑丈人。”众人道:“原来是姑太爷。失敬!失敬!”鲍廷玺问:“各位大爷尊姓?”季苇萧指着上首席坐的两位道:“这位是辛东之先生,这位是金寓刘先生,二位是扬州大名士。作诗的从古也没有这好的。又且书法绝妙,天下没有第三个。”

  (亲哥去,季苇萧成唯一救命稻草。季苇萧见鲍廷玺“吓了一跳”,如王义安见牛玉圃,牛浦见石老鼠,心里有鬼。鲍廷玺是来求人投靠的,顾不得季苇萧重婚丑行。季苇萧介绍两个名士,作诗“从古也没有这好”,书法“天下没有第三个”,牛吹得怕也只在座几个相信。)

  说罢,摆上饭来。二位先生首席,鲍廷玺三席,还有几个人,都是尤家亲戚,坐了一桌子。吃过了饭,这些亲戚们同季苇萧里面料理事去了。鲍廷玺坐着,同那两位先生攀谈。辛先生道:“扬州这些有钱的盐呆子,其实可恶!就如河下兴盛旗冯家,他有十几万银子。他从徽州请了我出来,住了半年,我说:‘你要为我的情,就一总送我二三千银子。’他竟一毛不拔!我后来向人说:‘冯家他这银子该给我的。他将来死的时候,这十几万银子,一个钱也带不去,到阴司里是个穷鬼。阎王要盖‘森罗宝殿’,这四个字的匾,少不的是请我写,至少也得送我一万银子!我那时就把几千与他用用,也不可知!何必如此计较!’”说罢,笑了。金先生道:“这话一丝也不错!前日不多时,河下方家来请我写一副对联,共是二十二个字。他叫小厮送了八十两银子来谢我。我叫他小厮到跟前,吩咐他道:‘你拜上你家老爷,说:金老爷的字,是在京师王爷府里品过价钱的:小字是一两一个,大字十两一个。我这二十二个字,平买平卖,时价值二百二十两银子。你若是二百一十九两九钱,也不必来取对联。’那小厮回家去说了。方家这畜生,卖弄有钱,竟坐了轿子到我下处来,把二百二十两银子与我。我把对联递与他。他,他,两把把对联扯碎了!我登时大怒,把这银子打开,一总都掼在街上,给那些挑盐的、拾粪的去了!列位!你说这样小人,岂不可恶!”

  (大名士讥讽盐商是呆子,可恶,或因为家财十几万两,竟舍不得给名士二三千两花,一毛不拔,不得好死。或因为不愤名士写几个字就索要二百多两,买来对联,当面撕了,惹怒了名士。至于把二百多两银子散给穷人,多半不会的。这些虚名之士说话,半真半假,只为气壮。气壮名响,终究图财。)

  正说着,季苇萧走了出来,笑说道:“你们在这里讲盐呆子的故事?我近日听见说,扬州是‘六精’。”辛东之道:“是‘五精’罢了,那里‘六精’?”季苇萧道:“是‘六精’的很!我说与你听!他轿里是坐的债精,抬轿的是牛精,跟轿的是屁精,看门的是谎精,家里藏着的是妖精,这是‘五精’了。而今时作,这些盐商头上戴的是方巾,中间定是一个水晶结子,合起来是‘六精’。”说罢,一齐笑了。捧上面来吃。四人吃着,鲍廷玺问道:“我听见说,盐务里这些有钱的,到面店里,八分一碗的面,只呷一口汤,就拿下去赏与轿夫吃。这话可是有的么?”辛先生道:“怎么不是有的。”金先生道:“他那里当真吃不下!他本是在家里泡了一碗锅巴吃了,才到面店去的!”

  (四人一桌,各自都嘲讽盐商几句,才附和着酒菜。季苇萧弄雅,话题头巾,其余三人只说钱。辛东之出口二三千两,金寓刘二百二十两,到鲍廷玺只八分一碗的面,穷酸立显。)

  当下说着笑话,天色晚了下来,里面吹打着,引季苇萧进了洞房。众人上席吃酒,吃罢各散。鲍廷玺仍旧到钞关饭店里住了一夜。次日来贺喜,看新人。看罢出来,坐在厅上。鲍廷玺悄悄问季苇萧道:“姑爷,你前面的姑奶奶不曾听见怎的,你怎么又做这件事?”季苇萧指着对联与他看道:“你不见‘才子佳人信有之’?我们风流人物,只要才子佳人会合,一房两房,何足为奇!”鲍廷玺道:“这也罢了。你这些费用是那里来的?”季苇萧道:“我一到扬州,荀年伯就送了我一百二十两银子,又把我在瓜洲管关税。只怕还要在这里过几年,所以又娶一个亲。姑老爷,你几时回南京去?”鲍廷玺道:“姑爷,不瞒你说,我在苏州去投奔一个亲戚投不着,来到这里,而今并没有盘缠回南京。”季苇萧道:“这个容易。我如今送几钱银子与姑老爷做盘费,还要托姑老爷带一个书子到南京去。”

  (季苇萧并未留宿,待鲍廷玺生疏。鲍廷玺忍不住问季苇萧重婚的事,季苇萧虽口中回答得潇洒,言谈中却多了敦促鲍廷玺速速离开的意思。)

  正说着,只见那辛先生、金先生,和一个道士,又有一个人,一齐来吵房。季苇萧让了进去,新房里吵了一会,出来坐下。辛先生指着这两位向季苇萧道:“这位道友尊姓来,号霞士,也是我们扬州诗人。这位是芜湖郭铁笔先生,镌的图书最妙。今日也趁着喜事来奉访。”季苇萧问了二位的下处,说道:“即日来答拜。”辛先生和金先生道:“这位令亲鲍老爹,前日听说尊府是南京的,却几时回南京去?”季苇萧道:“也就在这一两日间。”那两位先生道:“这等,我们不能同行了。我们同在这个俗地方,人不知道敬重,将来也要到南京去。”说了一会话,四人作别去了。鲍廷玺问道:“姑爷,你带书子到南京与那一位朋友?”季苇萧道:“他也是我们安庆人,也姓季,叫作季恬逸,和我同姓不宗。前日同我一路出来的。我如今在这里不得回去,他是没用的人,寄个字叫他回家。”鲍廷玺道:“姑爷,你这字可曾写下?”季苇萧道:“不曾写下。我今晚写了,姑老爹明日来取这字和盘缠,后日起身去罢。”鲍廷玺应诺去了。当晚季苇萧写了字,封下五钱银子,等鲍廷玺次日来拿。

  (点到前文郭铁笔,牵出季恬逸,又隐下南京相聚的伏笔。涉及鲍廷玺行程,季苇萧代答、代办,大有驱逐的意味。只给鲍廷玺预备五钱银子做盘缠,吝啬可知。)

  次日早晨,一个人坐了轿子来拜,传进帖子,上写“年家眷同学弟宗姬顿首拜”。季苇萧迎了出去,见那人方巾阔服,古貌古心。进来坐下,季苇萧动问:“仙乡尊字?”那人道:“贱字穆庵,敝处湖广。一向在京,同谢茂秦先生馆于赵王家里。因返舍走走,在这里路过,闻知大名,特来进谒。有一个小照行乐,求大笔一题。将来还要带到南京去,遍请诸名公题咏。”季苇萧道:“先生大名,如雷灌耳。小弟献丑,真是弄斧班门了。”说罢,吃了茶,打恭上轿而去。恰好鲍廷玺走来,取了书子和盘缠,谢了季苇萧。季苇萧向他说:“姑老爹到南京,千万寻到状元境,劝我那朋友季恬逸回去。南京这地方是可以饿的死人的,万不可久住!”说毕,送了出来。

  (亲哥死后,鲍廷玺原把季苇萧作为希望,如今被草草打发了。季苇萧叮嘱他前往劝季恬逸不要呆在南京,“是可以饿的死人的”,却并未给季恬逸资助。鲍廷玺听闻此话定觉凄惨,他此次回南京,仿佛就是去饿死的,而且再无地方可去了。)

  鲍廷玺拿着这几钱银子,搭了船,回到南京。进了家门,把这些苦处告诉太太一遍,又被太太臭骂了一顿。施御史又来催他兑房价,他没银子兑,只得把房子退还施家。这二十两押议的银子做了干罚。没处存身,太太只得在内桥娘家胡姓借了一间房子,搬进去住着。住了几日,鲍廷玺拿著书子寻到状元境,寻着了季恬逸。季恬逸接书看了,请他吃了一壶茶,说道:“有劳鲍老爹。这些话,我都知道了。”鲍廷玺别过自去了。

  (王太太被骗做了鲍太太,把家当花光,从鲍家被赶出来,先以为倪家亲哥可以带他们脱困,又以为季苇萧可以援手,不料都落空了。眼见着房子被收回,更加困窘。虽然嘴上骂鲍廷玺不争气,实也可怜。季恬逸看了季苇萧的信,很冷淡。空口说说,无济于事。)

  这季恬逸因缺少盘缠,没处寻寓所住,每日里拿着八个钱买四个“吊桶底”作两顿吃,晚里在刻字店一个案板上睡觉。这日见了书子,知道季苇萧不来,越发慌了;又没有盘缠回安庆去,终日吃了饼,坐在刻字店里出神。那一日早上,连饼也没的吃;只见外面走进一个人来,头戴方巾,身穿元色直裰,走了进来,和他拱一拱手。季恬逸拉他在板凳上坐下。那人道:“先生尊姓?”季恬逸道:“贱姓季。”那人道:“请问先生,这里可有选文章的名士么?”季恬逸道:“多的很!卫体善、随岑庵、马纯上、蘧驼夫、匡超人,我都认的;还有前日同我在这里的季苇萧。这都是大名士。你要那一个?”那人道:“不拘那一位。我小弟有二三百银子,要选一部文章。烦先生替我寻一位来,我同他好合选。”季恬逸道:“你先生尊姓贵处?也说与我,我好去寻人。”那人道:“我覆姓诸葛,盱眙县人。说起来,人也还知道的。先生竟去寻一位来便了。”季恬逸请他坐在那里,自己走上街来,心里想道:“这些人虽常来在这里,却是散在各处,这一会没头没脑,往那里去捉?可惜季苇萧又不在这里!”又想道:“不必管他!我如今只望着水西门一路大街走,遇着那个就捉了来,且混他些东西吃吃再处!”

  (季恬逸吃了上顿没下顿,眼看快饿死了。突然天降一个诸葛,乡下人,想出书,想名字“站在封面”,盲目找个选家合作,带二三百两银子,找上饿鬼。)

  主意已定,一直走到水西门口,只见一个人,押着一担行李进城。他举眼看时,认得是安庆的萧金铉。他喜出望外道:“好了!”上前一把拉着,说道:“金兄!你几时来的?”萧金铉道:“原来是恬兄!你可同苇萧在一处?”季恬逸道:“苇萧久已到扬州去了。我如今在一个地方。你来的恰好。如今有一桩大生意作成你──你却不可忘了我!”萧金铉道:“甚么大生意?”季恬逸道:“你不要管。你只同着我走,包你有几天快活日子过!”萧金铉听了,同他一齐来到状元境刻字店。只见那姓诸葛的正在那里探头探脑的望,季恬逸高声道:“诸葛先生!我替你约了一位大名士来!”那人走了出来,迎进刻字店里,作了揖,把萧金铉的行李寄放在刻字店内。三人同到茶馆里,叙礼坐下,彼此各道姓名。那人道:“小弟覆姓诸葛,名佑,字天申。”萧金铉道:“小弟姓萧,名鼎,字金铉。”季恬逸就把方才诸葛天申有几百银子要选文章的话说了。诸葛天申道:“这选事,小弟自己也略知一二;因到大邦,必要请一位大名下的先生,以附骥尾;今得见萧先生,如鱼之得水了!”萧金铉道:“只恐小弟菲材,不堪胜任。”季恬逸道:“两位都不必谦,彼此久仰,今日一见如故。诸葛先生且做个东,请萧先生吃个下马饭,把这话细细商议。”诸葛天申道:“这话有理,客边只好假馆坐坐。”

  (选文出书?饿鬼眼中只见大生意,口中只说吃个安心饭。季恬逸见两人谦虚,生怕黄了,连忙做主让诸葛做东请客。)

  当下三人,会了茶钱,一同出来,到三山街一个大酒楼上。萧金铉首席,季恬逸对坐,诸葛天申主位。堂官上来问菜,季恬逸点了一卖肘子,一卖板鸭,一卖醉白鱼。先把鱼和板鸭拿来吃酒,留着肘子,再做三分银子汤,带饭上来。堂官送上酒来,斟了吃酒。季恬逸道:“先生,这件事,我们先要寻一个僻静些的去处,又要宽大些;选定了文章,好把刻字匠叫齐在寓处来看着他刻。”萧金铉道:“要僻地方,只有南门外报恩寺里好:又不吵闹,房子又宽,房钱又不十分贵。我们而今吃了饭,竟到那里寻寓所。”当下吃完几壶酒,堂官拿上肘子、汤和饭来。季恬逸尽力吃了一饱。下楼会帐,又走到刻字店托他看了行李,三人一路走出了南门。那南门热闹轰轰,真是车如游龙,马如流水!三人挤了半日,才挤了出来,望着报恩寺,走了进去。季恬逸道:“我们就在这门口寻下处罢。”萧金铉道:“不好,还要再向里面些去,方才僻静。”

  (饿鬼当仁不让,点起三样肉,吃个安心饱。一路寻安静住所,偏穿过热闹的南门,再往外。季恬逸生怕黄了,要赶紧住下,萧金铉一路走过,似心里早有去处。)

  当下又走了许多路,走过老退居,到一个和尚家,敲门进去。小和尚开了门,问做什么事;说是来寻下处的,小和尚引了进去。当家的老和尚出来见,头戴玄色缎僧帽,身穿茧紬僧衣,手里拿着数珠,铺眉蒙眼的走了出来,打个问讯,请诸位坐下,问了姓名、地方。三人说要寻一个寓所。和尚道:“小房甚多,都是各位现任老爷常来做寓的。三位施主请自看,听凭拣那一处。”三人走进里面,看了三间房子,又出来同和尚坐着,请教每月房钱多少。和尚一口价,定要三两一月。讲了半天,一厘也不肯让。诸葛天申已是出二两四了,和尚只是不点头,一会又骂小和尚:“不扫地!明日下浮桥施御史老爷来这里摆酒,看见成什么模样!”萧金铉见他可厌,向季恬逸说道:“下处是好,只是买东西远些。”老和尚呆着脸道:“在小房住的客,若是买办和厨子是一个人做,就住不的了。须要厨子是一个人,在厨下收拾着;买办又是一个人,伺候着买东西:才赶的来。”萧金铉笑道:“将来我们在这里住,岂但买办厨子是用两个人,还要牵一头秃驴与那买东西的人骑着来往,更走的快!”把那和尚骂的白瞪着眼,三人便起身道:“我们且告辞,再来商议罢。”和尚送出来。

  (和尚家的和尚待人不恭,要价又高,嫌弃他们。只萧金铉还嘴暗骂秃驴,诸葛是乡下人,季恬逸生怕黄了,不敢回骂。点到施御史,鲍廷玺原想购房的业主。)

  又走了二里路,到一个僧官家敲门。僧官迎了出来,一脸都是笑,请三位厅上坐,便煨出新鲜茶来,摆上九个茶盘,──上好的蜜橙糕,核桃酥,──奉过来与三位吃。三位讲到租寓处的话,僧官笑道:“这个何妨,听凭三位老爷,喜欢那里,就请了行李来。”三人请问房钱。僧官说:“这个何必计较?三位老爷来住,请也请不至。随便见惠些须香资,僧人那里好争论?”萧金铉见他出语不俗,便道:“在老师父这里打搅,每月送银二金,休嫌轻意。”僧官连忙应承了。当下两位就坐在僧官家,季恬逸进城去发行李。僧官叫道人打扫房,铺设床铺桌椅家伙,又换了茶来,陪二位谈。到晚,行李发了来,僧官告别进去了。萧金铉叫诸葛天申先秤出二两银子来,用封袋封了,贴了签子,送与僧官。僧官又出来谢过。三人点起灯来,打点夜消。诸葛天申称出钱把银子,托季恬逸出去买酒菜。季恬逸出去了一会,带着一个走堂的,捧着四壶酒,四个碟子来:一碟香肠,一碟盐水虾,一碟水鸡腿,一碟海蜇。摆在桌上。诸葛天申是乡里人,认不的香肠,说道:“这是什么东西?好象猪鸟。”萧金铉道:“你只吃罢了,不要问他。”诸葛天申吃着,说道:“这就是腊肉!”萧金铉道:“你又来了!腊肉有个皮长在一转的?这是猪肚内的小肠!”诸葛天申又不认的海蛰,说道:“这迸脆的是甚么东西?倒好吃!再买些迸脆的来吃吃!”萧季二位又吃了一回。当晚吃完了酒,打点各自歇息。季恬逸没有行李,萧金铉匀出一条褥子来,给他在脚头盖着睡。

  (僧官家的僧官为人客气,价格又低,招待热情,与和尚鲜明对比。诸葛虽是乡下人,没见过香肠和海蜇,也是奇了。可见平日他少出门,那二三百两银子应是省吃俭用积攒的,为图个虚名,招惹两人胡乱吃喝,不值。季恬逸连饭都吃不起,该卖的都卖了,“没有行李”也在情理之中。诸葛是专来访住的,季恬逸遇萧金铉时,萧金铉正抬着行李走路,所以只季恬逸没行李。)

  次日清早,僧官走进来说道:“昨日三位老爷驾到,贫僧今日备个腐饭,屈三位坐坐,就在我们这寺里各处顽顽。”三人说了“不当。”僧官邀请到那边楼底下坐着,办出四大盘来吃早饭。吃过,同三位出来闲步,说道:“我们就到三藏禅林里顽顽罢。”当下走进三藏禅林,头一进是极高的大殿,殿上金字匾额:“天下第一祖庭”。一直走过两间房子,又曲曲折折的阶级栏杆,走上一个楼去,只道是没有地方了,僧官又把楼背后开了两扇门,叫三人进去看,那知还有一片平地,在极高的所在,四处都望着。内中又有参天的大木,几万竿竹子,那风吹的到处飕飕的响。中间便是唐玄奘法师的衣钵塔。顽了一会,僧官又邀到家里。晚上九个盘子吃酒。吃酒中间,僧官说道:“贫僧到了僧官任,还不曾请客。后日家里摆酒唱戏,请三位老爷看戏,不要出分子。”三位道:“我们一定奉贺。”当夜吃完了酒。

  (“腐饭”,杨执中招待三顾茅庐的娄公子如此说过,那顿饭的确寒酸。僧官口中这“腐饭”,是相对晚餐“九个盘子吃酒”而言。又邀请参加摆酒唱戏,且不用出分子,相对前面那和尚,真是客气大方。)

  到第三日,僧官家请的客,从应天府尹的衙门人到县衙门的人,约有五六十。客还未到;厨子、看茶的老早的来了,戏子也发了箱来了。僧官正在三人房里闲谈,忽见道人走来说:“师公,那人又来了!”只因这一番,有分教:平地风波,天女下维摩之室;空堂宴集,鸡群来皎鹤之翔。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三人参加僧官摆酒唱戏,做回看客,看一出席间好戏。)

  儒林外史主要内容分回介绍

  主要人物介绍王冕范进周进严监生严贡生沈琼枝鲁小姐胡屠户王惠、严致和、汤奉虞博士匡秀才庄征君成老爹杨执中杜少卿杜慎卿张静斋鲁编修权勿用郭铁山萧云仙梅玖荀玫王德和王仁陈礼娄三和娄四蘧公孙马静马二先生洪憨仙金东崖牛浦郎牛布衣牛玉圃鲍文卿韦四太爷娄焕文迟衡山虞华轩余特余持王玉辉秦中书万中书凤四老爹庄濯江聘娘王三姑娘季苇萧张铁臂鲍延玺匡超人匡迥汤镇台郭孝子万雪斋胡三公子

  儒林外史每回内容赏析第一回第二回第三回第四回第五回第六回第七回第八回第九回第十回第十一回第十二回第十三回第十四回第十五回第十六回第十七回第十八回第十九回第二十回第二十一回第二十二回第二十三回第二十四回第二十五回第二十六回第二十七回第二十八回第二十九回第三十回第三十一回第三十二回第三十三回第三十四回第三十五回第三十六回第三十七回第三十八回第三十九回第四十回第四十一回第四十二回第四十三回第四十四回第四十五回第四十六回第四十七回第四十八回第四十九回第五十回第五十一回第五十二回第五十三回第五十四回第五十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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