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雷》

　　1981 彩色片 135分钟 日本日活电影公司/新世纪制片公司/艺术剧院协会联合摄制 导演：根岸吉太郎 编剧：荒井晴彦 摄影：安藤庄平 主要演员：永岛敏行(饰满夫) 石田惠理(饰文子) 杰尼大仓(饰广次)横山理江 (饰阿枫) 本片获1981年日本《电影旬报》最佳男主角奖，十大佳片第二名，蓝色绶带最佳男主角奖

　　【剧情简介】

　　在一座现代化城市的边缘地区，新建的住宅区就像城市的触须，不断地向四面延伸扩展，蚕食了一块又一块的农田。在某住宅区的近旁，有个相当大的塑料暖棚，青年农民满夫在那里精心地培植西红柿。满夫生长在世代农民家庭，但随着现代化城市的步步逼近，他的家庭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父亲变卖了大半田产，抛下妻儿老母，跑到城里和一个年轻女人混在一起，还用变卖田产的钱为那个女人开了家小酒店。母亲也不安心地里的农活，到住宅区里的建筑工地当上了摇小旗指挥车辆的交通指挥员。大哥前两年就在东京成了家，眼下在一家房地产公司里工作。满夫的朋友广次虽然没有完全放弃田里的农活，但一有机会就去建筑队打短工赚点钱，只有满夫仍然一心一意侍弄他的西红柿。

　　满夫认识了一个开小酒馆的轻佻女人阿枫。她有个三四岁的孩子，说是已经离了婚，和朋友一起经营这家酒馆。这天晚上满夫到她店里喝酒，阿枫有意勾引满夫，提出要去他的塑料大棚看看西红柿。满夫把阿枫带到大棚，两个人在那里成其好事。第二天满夫正在干活，有个身材矮小、面貌丑陋的男人朝他的大棚上丢石头。满夫冲出去责问他，那个人说他是阿枫的丈夫，昨晚阿枫回家后，他发现她头发上沾了不少稻草，经过盘问她承认是来了这里。满夫听了有些吃惊，问他打算怎么办，是不是要钱。那人只说，以后不要再找阿枫了。

　　母亲为满夫说了个对象，是建筑工地监督花村的女儿文子。这天她带满夫到饭店与花村一家见面，文子活泼、漂亮，在城里的加油站工作。满夫觉得挺满意，但他还是直率地提出：如果要结婚，文子就得辞掉加油站的工作帮他种西红柿。文子不愿意，可是父亲却让她有空时先去给满夫帮帮忙。满夫提议让文子去看看他的塑料大棚。文子很高兴地跟他上了车，没想到被满夫拉到了旅馆。文子挺生气，可是满夫一再保证一定和她结婚，于是她就跟着他进了卧室。

　　几天后，文子到满夫家作客。满夫的母亲与婆婆不合，这天又为一点儿小事婆媳俩吵吵闹闹，文子见了心烦意乱，临走时，她对满夫说，“和你妈妈、奶奶相处，我实在没有信心”，就这样他们分手了。

　　满夫心里没了着落，又跑到阿枫的酒馆去，却意外地发现广次和阿枫在一起。满夫从广次口中得知，阿枫已经把她和满夫的事告诉广次了，并且说是满夫故意灌醉了阿枫硬把她带到大棚去的。满夫一听就火了，但他尽量忍着没有发作。广次又说，他已经和阿枫到外地去旅游了两天，以后不许再接近阿枫。满夫怒气冲冲地离开了酒店。

　　没过两天，满夫正在大棚里干活时广次来找他，要满夫去帮他家播秧。由于阿枫的事满夫心里还窝着火，便推说活儿忙没有空。广次说，阿枫也在那里，她说想见见你。满夫一听，二话没说便跟广次一起走了。阿枫果然在那里，插秧时，她趁广次没注意，对满夫说她今晚去大棚找他。当晚，正当他们缠绵之际，广次突然扯破大棚的塑料布冲进来与满夫扭打在一起，广次将满夫打倒后，又揪着阿枫的头发把她拖了出去。

　　经过这件事以后，满夫下决心与文子恢复关系，他跑到加油站去找文子，表示希望和她尽快结婚。文子则提出，如果要结婚就得和满夫的母亲、奶奶分开过。满夫马上同意，说他们婚后住在二楼，可以另外开一个出入的通道。就这样他们又和好如初。文子辞去了加油站的工作，每天和满夫一起在塑料大棚里忙活，他们在共同的劳动中逐步建立了感情，加深了彼此的了解。

　　满夫的父亲突然回家，说是已经同那个年轻女人分手，回家后他要干一番惊人的大事业，要去帮助某政客竞选拉选票，不但可以扬名，还能赚不少钱。母亲乐得合不拢嘴，又是端菜又是斟酒，可满夫听完父亲那番大话，只是鼻子里哼哼了两声，就干自己的事去了。

　　文子打来电话，说她和几个女友正在聚会，她们都想瞧瞧满夫，让他快来。满夫换上一身漂亮的衣服，兴冲冲地开车出了大门。没成想刚出大门就见广次的母亲神色慌张地跑来，她告诉满夫，广次私自拿了家里100万日元的存款，和阿枫一起跑了。满夫一听，也顾不上去赴文子的约会，开车四处寻找，但没有发现广次的踪迹。

　　满夫的父亲由于在拉选票过程中有舞弊行为被警察抓走。警察前脚刚走，就来了两个房地产公司的人，他们抱着一大堆礼物，说想买下满夫塑料大棚的那块地皮，价钱从优，满夫不等他们说完就非常干脆地加以拒绝了。

　　满夫和文子结婚了。婚礼举行得分外隆重，请来了许多客人。哥哥一家也从东京赶来参加了婚礼，不过哥哥回家来的主要目的是向父亲要卖田产的钱。正当满夫在婚宴上与客人频频碰杯时，广次给他打来了电话，说要见见他。满夫吃了一惊，冒着淅沥的小雨开车赶到广次藏身的小学校，然后和他一起来到了塑料大棚，广次失魂落魄地讲述了他和阿枫私奔后的情况：他们一起到了海边，每天都在紧张、焦虑中渡过，心情一天天地恶化，两个人的脾气都变得很坏。一天因为一点儿小事，他失手掐死了阿枫，没有别的办法，他只好偷偷跑回来。满夫听罢既震惊又难过，没想到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成了杀人犯。他答应陪广次一起去警察局自首，并将帮助他家插秧和收割水稻。

　　从警察局回到家时天色已晚，但参加婚礼的来宾们还都在等着满夫。见他回来，大家闹着要他和新娘一块儿唱首歌，于是他和文子唱起了《小青鸟》这支欢快的歌曲。但满夫想到广次的命运，心中难以平静，唱着唱着，泪水流下了面颊。

　　婚后，满夫和文子开始了他们的新生活，夫妻共同在土地上挥洒着辛勤的汗水。

　　【鉴赏】

　　70年代末的日本，在经过约20年的经济高速发展之后，社会结构、文化思想、道德观念等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其中，城乡格局的改变及这种变化所带来的影响十分引人瞩目，城市的扩张吞掉了大片的农田，大量的自然村落从地图上消失，无数的农民家庭分化解体。在各种现代思潮与城市生活的吸引下，成批成批的农民放下农具涌向城市，形成了“集团就职”的浪潮。影片《远雷》的作者以敏锐的目光选择了这一变化过程中处于前沿地带的城乡接合处作为背景，描绘了在现代观念的冲击和城市生活的影响下或是从彷徨走向堕落或是继续在进行奋斗的普通农民。

　　青年农民满夫在塑料大棚里种植西红柿。大棚的对面就是鳞次栉比的现代化公寓楼，它们居高临下，以咄咄逼人之势与大棚和农田对峙着，胜负似乎早见分晓。城市以它令人眼花撩乱的生活方式和雄厚的资金作为开路先锋，所向披靡，让那些世代的农民们难以抵御城市的强大攻势。看看满夫周围的人们吧，他的父亲变卖了田产到城里和年轻女人鬼混，哥哥去了东京，连母亲也不愿再干农活，到建筑工地去当交通指挥员。他的好友广次尽管农忙时还给家里帮帮忙，但他显然更向往城市的生活，大部分时间在工地当建筑工。只有满夫例外，他对土地有着深深的眷恋。他蔑视败了家而又不务正业的父亲，尽管偶尔他也进城去看看父亲，但每见一次嫌恶之心便增加一分，以致后来父亲因舞弊被警察逮捕时，他对被押上警车的父亲说：“你最好永远呆在里面!”他反对母亲去建筑工地，认为既然是农民，就该本本分分地干农活。母亲从市场买回蔬菜，他见了很不以为然，说“咱们是农民，还买什么菜呀”。对满夫的“农民意识”表现得最突出的是相亲那场戏，双方见面后，他对条件显然比他优越的文子提出，如果结婚就得辞掉工作帮他种西红柿。文子不愿意，说会把脸晒黑。母亲一个劲儿地扯他衣服要他闭嘴，但满夫仍然毫不客气地说：“妻子不是屋子里的摆设。”

　　不过，影片的作者没有刻意地拔高满夫，他显然不同于一般青春纯情影片中的男主人公，没有被塑造成正直、热情、对爱情忠贞不渝那类程式化的理想青年。他与阿枫一拍即合，又不像广次那样有较深的感情投入。与文子第一次见面就把她带到了旅馆，虽然嘴上一再许诺和她结婚，实际上彼此尚无感情可言，他们的爱情是在此后共同的劳动中逐步建立的。广次向满夫讲述了杀死阿枫的经过后，要满夫陪他去自首。满夫却鼓动他逃跑：“逃吧，广次!拿上100万逃得远远的”，只是在广次再三表示已下决心去自首之后，他才陪广次去了警察局。影片对满夫一心务农持肯定、赞许的态度，但并没有给他安排任何慷慨激昂或富于哲理性的语言。当别人问他为什么非要种西红柿时，他只是平淡地说：“我没什么别的活儿好干。”影片同样没有把文子打扮成纯洁的天使，第一次与满夫见面就和他上了床，还很直爽地告诉他：“你是第五个(和我上床的)男人”。对其他人物的刻画也是着重于从日常生活的多侧面进行描绘，因而使角色更接近于现实生活中的人。

　　影片没有对满夫和广次作出“善人”和“恶人”的简单归类。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在满夫获得了美满的婚姻时，广次却成了杀人犯。这种人物命运的对比同黑泽明的影片《野狗》十分相似，《野狗》中的刑警和罪犯原本是一个部队里的战友，复员后的经历使他们最终走向两个极端。不过《远雷》对此没有做图解式的描绘，而是通过日常生活的各个侧面展示人物走向自己归宿的自然过程，并借此指出：满夫与广次都是普普通通的农村青年，他们都热爱生活，有各自的长处和缺陷，他们的不同命运说明“善”与“恶”实际上只有一纸之隔、一念之差。

　　本片根据立松和平的同名小说改编，结构上基本忠实于原著，不少对话源自小说，有的甚至是整句照搬。最突出的改动是将满夫的婚礼同广次杀人后的自白安排在一起，让处于幸福顶端的满夫与面临深渊的广次在大棚里相见。这是一个很长的、完全由广次自述的场面，没有使用任何回忆、闪回之类的表现手法。扮演广次的杰尼大仓出色地把握了角色当时的心理状态，他疲惫而稍显紧张地坐在稻草堆上，用略带哽咽的声音讲述了与阿枫私奔到失手掐死她的经过。尽管这一场面只是一长段叙述，但人们仿佛看到了广次与阿枫在一起时的一幅幅画面，能够感觉到他们情绪上的逐渐恶化和此时此刻广次悔恨与绝望的心情。

　　满夫陪广次自首后回家与文子唱歌这场戏的导演处理显得有些过火，它带有导演本人情绪上的过分介入，这段较为煽情的场面显然与影片的整体风格不太协调。

　　《远雷》的导演根岸吉太郎是70年代末崛起的新一代青年导演之一，早期主要拍摄日活公司的“浪漫色情片”。1981年春因导演《疯狂的果实》而开始受到影评界的注意。《疯狂的果实》是一部数次被搬上银幕的作品，该片描写了日本经济高速发展初期因对社会不满而寻求刺激，最终走向自我毁灭的青年。此后根岸逐渐脱离色情影片，转向严肃题材的作品。除《远雷》外，他导演的《噢嗬探险队》(1986)和《永远的1/2》(1987)分别被《电影旬报》评为当年十大佳片的第三和第四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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