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女教师》
1947 黑白片 100分钟 苏联高尔基儿童电影制片厂摄制 导演：马尔柯·顿斯阔伊 编剧：玛丽雅·斯米尔诺娃 摄影：谢尔盖·乌鲁谢夫斯基 主要演员：薇拉·玛列茨卡娅 (饰瓦尔瓦拉) 本片获1948年斯大林奖金一等奖
【剧情简介】
在中学毕业的舞会上，准备去西伯利亚乡村当女教师的瓦尔瓦拉结识了刚从流放地逃回来的革命家谢尔盖·马尔蒂诺夫。两人一见倾心。他赞赏她意志坚强，不畏艰险，要去政治犯流放的穷乡僻壤献身教育事业的毅力和雄心;她敬佩他有坚韧不拔的革命意志和对美好未来的炽烈信念。他对她讲述了英国农民起义领袖布鲁斯观看蜘蛛锲而不舍地编织一再遭到破坏的蛛网的故事，这故事后来成为她终身的座右铭。第二天一早，谢尔盖又被捕了，再次流放他乡。
瓦尔瓦拉只身前往遥远的西伯利亚一个乡村。这里人烟稀少，村民粗野愚昧。到校当天她即遇上一个彪形大汉醉后在街上追打老婆。瓦尔瓦拉冲上前去一声大喝，竟然把大汉慑服了。然而，当她回到自己的宿舍时，却又一下子瘫软在床上，啜泣着叫起妈妈。
开学了，没有一个孩子来上学。面对着空荡荡的简陋教室，瓦尔瓦拉自言自语，大声地授起课来。意外地，竟有几个孩子在她身后的门口处搭腔了，原来是两个男孩和一个女孩——普洛夫·叶菲姆和杜尼雅。于是她开始了她的教学生涯的第一课。学校办起来了，三个学生变成了二十、三十、四十……原来，普洛夫是酒鬼沃劳恩的儿子。说也奇怪，沃劳恩自从打老婆被瓦尔瓦拉制止后，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他对女教师毕恭毕敬。
这里是淘金地区。阔人们富得以烧钞票为乐，而杜尼雅一家却穷得连危房也无力修缮。瓦尔瓦拉闯进富农布柯夫的家中，当场制止了他们烧钞票的游戏。一些淘金者的自尊心被激发起来，他们解囊为杜尼雅修建起新房。村民们愈来愈爱戴女教师了，然而布柯夫对她的仇视也愈益加深。
普洛夫很爱学习，瓦尔瓦拉亲自送他去城里报考中学。虽然考试成绩优异，但是学校当局却以他是乡下孩子，不配与城里的有钱人家子弟共读为由不予录取。普洛夫哭了，女教师也流下了眼泪，她勉励他要坚韧不拔。
三年过去了。瓦尔瓦拉刚来时村外土丘旁那三棵小松树已经长大了，女教师也变得成熟了。一天，她日夜怀恋的心上人马尔蒂诺夫突然来到她的身边。原来，他又是从流放地逃出来的。说不完的心里话，道不尽的思念情。她不悔自己所选择的职业和所走的路，他则把她视做自己的精神支柱，并对她讲述革命的故事和与列宁的相处……第二天，他们举行了结婚仪式。这可是全村的一件大喜事，大家都来庆贺、祝福……然而，天刚亮，宪兵又跟踪而来，带走了马尔蒂诺夫。真是：“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瓦尔瓦拉呻吟在痛苦之中，老乡们和全国人民同样呻吟在痛苦之中——第一次世界大战吞噬了多少无辜的黎民百姓，多少人失去了自己的亲人!
又是三年过去。十月革命成功了!普洛夫要去学习深造的宿愿也终于可以实现了。瓦尔瓦拉送走了自己的学生，却迎来了奄奄一息的丈夫，原来，他当上了红军政委，在战斗中身负重伤。他终于没有能够战胜死神。她把他埋葬在土丘旁的三棵大松树下，如今，它们就在村边上了……随着苏维埃政权的发展和村镇建设的不断扩大，它们又处在村中心了……
布柯夫对苏维埃政权的仇恨也在发展，他决定进行阶级报复，杀死瓦尔瓦拉并放火烧掉学校。瓦尔瓦拉在晚间批阅作业的时候，发现她的学生——布柯夫的儿子在作业本上向她传递这可怕的消息。一阵恐慌之后，她镇定下来了。她不能坐以待毙，她要找他们，当面戳穿卑鄙的阴谋。在门外，她竟又意外地发现叶菲姆等人在保卫她。瓦尔瓦拉迳直来到布柯夫的面前，义正词严地对他说：“你们杀死我无济于事，除非把我教过的学生全部杀光。他们都愿意跟我走!你们要烧学校，也是枉费心机!苏维埃政权会保护我!”布柯夫举斧朝瓦尔瓦拉砍去。千钧一发之际，沃劳恩冲进来扼住了布柯夫的喉咙。叶菲姆在搏斗中遭敌人枪击，牺牲了。瓦尔瓦拉只是受了点伤，她踉跄地来到丈夫的墓前，昏过去了。
若干年又过去了。三棵松树和谢尔盖·马尔蒂诺夫的坟墓如今已是城市公园里的凭吊处，原来的乡村小学发展成为市立中学，瓦尔瓦拉也红颜暗老白发新，成为校长了。来上学的孩子差不多都是她的学生的第二代子女了。其中，叶菲姆的儿子谢尔盖就是一个。他跟牺牲的父亲长得一模一样，卷卷的头发，调皮而又倔强，并且还想实现父亲未能实现的渴望——当一名飞行家。有一天，谢尔盖在课堂上调皮，险些打了老师，教职员工们提出要开除他，然而瓦尔瓦拉不以为然。她认为不应只采用旧的惩戒方式，主张育人先育灵魂，对待犯错误的孩子，应启发他们的自尊自爱。她决定给谢尔盖三天时间进行反省检查，否则便取消他代表学校去参加滑翔比赛的资格。正当她向谢尔盖宣布这一决定时，普洛夫意外地出现在她面前。原来，已是科学院院士的普洛夫是路经故里，特意中途下车来看望老师。瓦尔瓦拉抓住有利时机，在普洛夫的配合下成功地对谢尔盖进行了教育。普洛夫由瓦尔瓦拉陪同着参观了无法与昔日相比的校舍。他们共同回忆了许许多多的往事。于是，每年举行一次校友会的想法产生了;于是，自1932年起，人数年年都在增加的校友从祖国的四面八方前来聚会。
1941年战争爆发后，校友会不能举行了，然而瓦尔瓦拉却从各个战场雪片也似地接到学生们的来信。他们向她汇报自己的战绩和生活状况。杜尼雅的女儿丹娘在战场上立功了，报纸上登出了她的照片。瓦尔瓦拉幸福而又自豪，尽管自己没有儿女，却有使她骄傲荣耀的学生。一天，她从广播里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党和政府为表彰她的工作授予她列宁勋章!在克里姆林宫的授勋会上，她还遇上了飞行员谢尔盖也来接受勋章。
卫国战争胜利了。1945年的校友会如期举行。不同年龄的校友纷纷赶来赴会，他们中间有军阶各异的军人，有学者、科学家，自然也有教育工作者……学生们问候瓦尔瓦拉，向她致谢!瓦尔瓦拉把在战争期间由普洛夫送来读书的小女儿小瓦尔瓦拉介绍给谢尔盖。他们在音乐声中翩翩跳起华尔兹。小瓦尔瓦拉对谢尔盖说，她决定到一个遥远偏僻的集体农庄去当女教师，谢尔盖表示赞许。
女教师望着他们，望着她所教过的众多学生，回忆自己走过的路，她沉浸在桃李满天下，后继有人的幸福之中。
【鉴赏】
《乡村女教师》在前苏联的电影史上占有一席重要位置。影片不仅在前苏联，而且在国际上，包括我国，都曾影响过一代观众。有多少有为的青年人在看过影片后，毅然自愿上山下乡去从事教育事业，为扫除文盲和愚昧落后做出了贡献。
影片表现的时代跨度很大，写一位女教师的大半生，从一十年代中学毕业，一直到一九四五年。这期间发生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十月革命和第二次世界大战及苏联卫国战争。影片并没有用浓墨重彩去表现这些惊天动地的社会变革和历史事件，它们只是影片的背景。影片用电影诗的语言，诗情画意地向观众展现了一个平凡的乡村女教师的不平凡的精神、感情和英雄主义。原文学剧本的名字叫《感情的教育》，不言自喻，这感情是阶级的感情——无产阶级的感情。
创作集体的思想一致和团结合作是这部影片获得巨大成功的重要保证。剧作者斯米尔诺娃是苏联的著名女编剧，写有40多部作品，《乡村女教师》是她创作巅峰的剧作之一。她的作品一向都是写人的性格形成，写公民的天职和劳动创造功绩。她笔下的主人公一般都是外貌平常然而具有内在精神美的人。本片主人公瓦尔瓦拉便是这样一个人，她形体弱小，但意志坚强，道德高尚。
在电影这个综合艺术的创作实践中，往往在文学剧本和完成影片之间有距离。银幕上的形象不一定完全吻合原先写在纸上的人物。然而《乡村女教师》则不然，这是由于它的主要创作人员是在同一个水平上，他们的思想一致，理解一致，又互相尊重，取长补短，才能创作出瓦尔瓦拉这个银幕上不朽的人物。
导演顿斯阔伊曾导演过高尔基的三部曲： 《童年》 (1938)、《在人间》(1939)和《我的大学》(1940)以及《虹》(1946)等经典影片。他非常有才华，但脾气也最古怪。他要求剧作者要到拍摄现场，便于商讨戏与台词的修改方案。他很善于从别人的意见里捕捉灵感，但是一旦卡壳，会暴跳如雷，有时还会四脚朝天跌到雪地里去独自冥思苦想。有时，斯米尔诺娃和演员玛列茨卡娅、摄影师乌鲁谢夫斯基等人觉得某一方案可行时，也会耍个小计谋，有声有色地故意说这一方案是顿斯阔伊的，使后者半信半疑，忽然从中发现可取之处，从而放弃自己原来的设想。同志们都理解并且谅解顿斯阔伊的脾气，因为都知道他是对创作认真负责，绝不是对某个人有什么不满或意见。譬如，他为了让玛列茨卡娅生活于角色之中，要求她平时的举止言谈也不能失去瓦尔瓦拉这一个教师的本色，要保持瓦尔瓦拉的灵魂圣洁。一次外景中，天气炎热，玛列茨卡娅休息时脱下紧身的原服装，只着一件袒露肩背的无袖印花布衫。顿斯阔伊发现了，雷霆大发，责骂她丧失了瓦尔瓦拉的尊严。玛列茨卡娅认真接受批评，乖乖地穿上短上衣。再如，剧中有段过场戏，剧本上写着：“瓦尔瓦拉轻盈如飞地走在村间小路上。”这个过场戏要拍中景，顿斯阔伊为使自己不致于进入画面，在雪地里匍匐爬到玛列茨卡娅的近处，像似念咒语般低声说：“轻盈如飞，轻盈如飞!”说来也灵，玛列茨卡娅果然尤如小提琴听从指挥棒演奏一般，“飞”起来了。这本来是一场很短的过场戏，但他们并不因此而轻易放过，依然是严肃认真，一丝不苟地去完成。
玛列茨卡娅当时已是非常著名的演员了。她1924年毕业于瓦赫坦歌剧院表演班，影剧双栖，无声片时代即已成名，主演过的有声片已有《爱与恨》(1935)、《胜利者的一代》 (1936)、《政府委员》 (1940)、《她保卫祖国》(1946)等名作。但是，在拍《乡村女教师》时，她还是兢兢业业，苦苦追求。每场戏，在拍摄前都要认真准备，都要让作者斯米尔诺娃为她说戏。当时，她已41岁，但是在拍影片结尾处瓦尔瓦拉回忆中的那个十来岁中学生的特写镜头时，她没有由人代替，甚至也没有化妆，完全凭自己的演技，把小姑娘的天真稚气充分表达出来了。当然，摄影师乌鲁谢夫斯基起了很大作用。
乌鲁谢夫斯基在战争期间拍过战地纪录片，战后拍故事片，《乡村女教师》的成功，使他跨进摄影大师的行列。在这部影片中，他有许多创新，主要表现在对形象的光处理方面。少女瓦尔瓦拉的特写便是一例。在影片中，他创造出感人的气氛、光的微细差别、多层次的画面空间和多含义的画面内容。
现在的影片基本上都是彩色的了，电影的技术和技巧手法也日新月异。然而，今天看40多年前拍的黑白影片《乡村女教师》，却依然那么清新、亲切。可见技术技巧固然重要，但是决定影片成败的还是内容。当然，《乡村女教师》的某些手法是有独到之处的，诸如：首尾呼应，以舞会始又以舞会终;用三棵松树的成长，以及与小山丘一起从村外渐变成为城市中心公园等来说明时间的推移和空间变化等等。但是，影片最成功之处，是在人物的塑造上。瓦尔瓦拉使我们相信，她就应该是这样的，而不是别样的。所谓瓦尔瓦拉就是瓦尔瓦拉。她虽然身材矮小、体质孱弱，但是进村后遇上酒鬼打老婆，她能不上去喝止吗?不能!因为她是瓦尔瓦拉，不能袖手旁观，尽管回到家里又后怕，扑到床上喊妈妈;没有人来学，她能气馁吗?不能!因为她是瓦尔瓦拉，她要对着空荡荡的教室自言自语讲课;当知道了杜尼雅的危房朝不保夕时，她能无动于衷吗?不能!因为她是瓦尔瓦拉，她要去富农家里劝阻他们烧钞票，把钱捐助给穷苦人……如果说，瓦尔瓦拉的这些行为还不免带有天真色彩，那么几年之后，当得知富农要火烧学校并杀害她时，便已显现出经过磨炼的成熟了。因为她是瓦尔瓦拉，她要找上门去，但是这已是在经过思考、战胜恐惧之后了。她义正词严地警告阶级敌人，她深信共产主义思想永远不会熄灭!
瓦尔瓦拉在影片中的行为都是由她的个性和她的道德观所决定了的。她牢牢地征服住观众，在一百分钟之内，观众的情绪与她的命运在同休戚。观众跟着她“像”忧亦忧，“像”喜亦喜，甚至忽略了影片的缺陷——在经历了残酷的卫国战争之后，她的众多学生中竟然没有一个伤亡!观众一遍两遍地看影片并不察觉，评论文章也都没有指出过这一点。还是斯米尔诺娃自己把它道了出来。她在回忆录中承认这是历史的失真。她也分析了原因，认为观众不觉察，在于玛列茨卡娅的卓越演技，观众在看瓦尔瓦拉的一系列回忆特写时，情绪完全被她的善良、她的人情味面孔的细腻变化所左右了，从而忽略了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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