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人有涉江者,其剑自舟中坠于水。遽契其舟曰:“是吾剑之所从坠。”舟止,从其所契者入水求之。
舟已行矣,而剑不行。求剑若此,不亦惑乎?
——《吕氏春秋·察今》
《吕氏春秋》是一部融汇先秦各派哲学政治思想的著作,其《察今》篇主张因时变法,主要体现了法家学派的观点。为了阐明这个观点,共使用三则寓言:循表夜涉,刻舟求剑,引婴儿投江。三则寓言都以楚人为主角,以江河为背景,“循表夜涉”着重于时间的推移,“刻舟求剑”着重于空间的变化,“引婴儿投江”着重于人的差异,分别从因时制宜、因地制宜、因人制宜三个角度,阐明了因时变法的重要,批判了墨守陈规的可笑与可悲。三则故事主题统一、人物统一、地理背景统一,但角度变化,具有严密的内在逻辑。
“刻舟求剑”的讽刺对象是一位乘船涉江的楚人。这个楚人的特点是思想闭塞而刚愎自用。他不懂得“舟已行矣而剑不行”的客观变化,思想闭塞保守,机械愚蠢,无以复加;但他却自以为高明。你看,“遽契(刻)其舟”动作多敏捷,“是吾剑之所从坠”语句多肯定,“从其所契者入水求之”行为多果断,但这一切貌似高明而旁若无人的言行正好证明其刚愎自用,不可救药。
战国时代是一个风云突变的时代,那些固守旧法,反对革新的国君和贵族们颇与刻舟求剑的楚人相似。楚国便是一个典型例子。守旧的贵族反对变法,诛杀了吴起;楚怀王刚愎自用,听信谗言,放逐了忠贞的屈原。终于使一个地域辽阔并曾经问鼎中原的强国走上了衰败灭亡的道路。作者选择楚人作为寓言主人公,并非出于偶然。当然,寓言的政治寓意涵盖了守旧的各国诸侯,而不仅针对楚国君臣。作者点明寓意说:“以(此)故法为其国,与此同。时已徙矣,而法不徙,以此为治, 岂不悖哉!”
这则寓言还包含着深沉的哲理。长江之水和所乘之舟,每时每刻都处在运动之中,而落水之剑和落剑之地,则处于相对的静止状态。只有懂得这种运动与相对静止的矛盾,才不会做出刻舟求剑的蠢事。故此寓言启示人们,不要孤立地静止地看问题,要掌握事物间因运动变化而形成的各种复杂关系。
寓言以水和舟比喻时代的发展变化,是相当贴切而深刻的。孔子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奔腾不息的江河之水,是启发人们认识时间变化的最形象的教材。寓体贴切,与寓意妙合无垠,也许是这则寓言艺术生命力强大的奥秘所在。
“刻舟求剑”作为一个成语,主要用来比喻不知变通的迂腐徒劳的举动。如刘知几《史通·因习》云:“夫事有贸迁,而言无变革,此所谓胶柱而鼓瑟,刻船而求剑也。”有时,用来抒发时过境迁,旧踪难觅的情怀。如黄庭坚《追忆余泊舟西江事次韵》:“往事刻舟求坠剑,怀人挥泪著亡簪。” 这已不是原来的寓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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