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同集》是明代文学家李梦阳的一部诗文集。《四库全书总目》著录66卷。今传有明嘉靖间其甥曹嘉刊本。又李梦阳诗集单行本有明万历间李三才辑《李何二先生诗集》本《李崆峒先生诗集》33卷本; 清光绪间张祖同辑《弘正四杰诗集》中《李空同诗集》33卷、附录1卷; 另《盛明百家诗前编》收有《李空同集》2卷。
李梦阳(1473-1530)字天赐,又字献吉,号空同子。庆阳(今甘肃庆阳)人。后徙大梁(今河南扶沟)。弘治六年(1493)举陕西乡试第一,次年中进士。弘治十一年(1498)出任户部主事,后迁郎中。弘治十八年(1505)四月,因弹劾“势如翼虎”的寿宁侯张鹤龄,被系锦衣狱,不久宥出,罚俸三月。出狱后,途遇张鹤龄,李梦阳乘醉挥鞭击落其二齿,张鹤龄隐忍乃止。正德元年(1506),因替尚书韩文写弹劾刘瑾等奏章,被谪山西布政司经历,后因他事下狱,赖康海说情得脱。刘瑾败,复起任原官,迁江西提学副使。后宁王朱宸濠谋反,李梦阳因为之写 《阳春书院记》 而被削籍。
明代自成化以后,安享太平,连文坛上也是“台阁体”和 “理气诗”横行,虽经李东阳等纠正,势力依然极大。前者 “啴缓冗沓,千篇一律” ( 《四库全书总目》),后者如 “击壤打油,筋斗样子”( 《朱彝尊 《静志居诗话》)。因而李梦阳、何景明、徐祯卿、边贡、康海、王九思、王廷相等救其疲痹,主张 “文以秦汉,诗必盛唐”,因而风靡一时”。操觚谈艺之士,翕然宗之”(《明史·文苑传》),史称“前七子”,以别于后来的王世贞、李攀龙等 “后七子”。
这种复古的文学思潮表面上是对“台阁体”、“理气诗”的反动,但实际上是对唐以下文学的否定。李梦阳甚至提出“宋无诗”,《潜虬山人记》云:“夫诗有七难:格古,调逸,气舒,句浑,音圆,思冲,情以发之,然非色弗神。宋人遗兹矣,故曰无诗。”虽然综合了严羽《沧浪诗话》的理论,但也只是一种深刻的偏颇。他们本想 “使天下复知有古书”( 《四库全书总目》),但由于他们“不读唐以后书”,开了明人空疏不学的风气。钱谦益谓“读书种子,从此断绝”(《列朝诗集小传》),虽然言之过苛,却也不无道理。
李梦阳对民间文学也很重视,他曾教导学生学唱《锁南枝》(李开先《词谑》),直到晚年还主张“真诗乃在民间”,承认其诗“出之情寡而工之词多”(《诗集自序》),并非真诗。这反映了明代文人在欣赏趣味上由雅趋俗的转变,透露了文学正变的先声。
本书66卷,凡赋3卷,诗34卷,文29卷,外附录2卷。其中尤以乐府和古诗居多,价值亦较高。一些作品寄托了作者的政治理想。《朝饮马送陈子出塞》揭露了明朝军队的腐败,“万里黄尘哭震天,城门昼闭无人战”;还描写了劳动人民的悲惨处境:“今年下令修筑边,丁夫半死长城前”,笔力苍劲沉重。《君马黄》刻画宦官的骄横也栩栩如生。坐车的宦官由于 “前径狭以斜,曲巷不容车”,竟然下令拆房毁屋,于是“大兵拆屋梁,中兵摇楣栌,小兵无所为,张势骂蛮奴”,真是简辣深刻。《空城雀》以群雀比喻封建统治者,通过对群雀啄麦,坐享其成的描绘,表达了对既无利弹,又蔑网罗的贫苦翁妪的同情。《玄明宫行》铺叙了宦官住地的盛衰,在抨击他们穷奢极欲的同时也揭示了他们顷刻烟消云灭的下场。其他如《秋望》、《秋夜叹》等也富有爱国激情,雄健豪迈,有汉魏之风。
其近体也有特色。七律尤专宗杜甫,多气象阔大之辞,如《台寺夏日》描绘台寺、磅礴飞动,蕴藏着一种鉴古知今的情思。但其七律也有少数兴象飘逸,风味盎然的诗篇。如《舟次》: “贪数岸花杯不记,已冲风雨缆犹牵”,《春暮》:“荷因有暑先擎盖,柳为无寒渐脱绵”,精巧雅致,清秀自然,但已非盛唐气象。
李梦阳的乐府歌行在艺术上有相当成就。他善于结构章法,如 《林良画两角鹰歌》,从画说到猎,从猎生发议论,后画猎双收,笔法灵动,很见功力。其五言古体过于雕刻,未及自然;七言古体雄浑悲壮,纵横变化,亦价值最高。七言近体注意开阖照应,不拘一格,但往往“句拟字摹,食古不化”(《四库全书总目》)。何景明谓其所作多为“古人影子”,“稍离旧本,便自杌棿,如小儿倚物能行,独趋颠扑”(《与李空同论诗书》)。而王世贞 《艺苑卮言》称“献吉才气高雄,风骨遒利,天授既奇,师法复古,手辟草昧,为一代词人之冠”,实为党同伐异之论。
李梦阳的文章成就不及其诗,虽然体态万端,但因刻意求古又未臻佳境,所以用语驳杂,文气不畅。虽间有名篇,如《于肃愍康长公碑》叙事明晰生动;但多数是序跋碑铭一类应酬文字,千篇一律,令人生厌。《四库全书总目》谓其文“故作聱牙,以艰深文其浅易,明人与其诗并重,未免怵于盛名”,可谓一言破的。
平心而论,在打击“台阁体”、“理气诗”乃至八股文上,李梦阳等功不可没。而且他们效法的 “秦汉”、“盛唐”,本来也是好榜样。但他们学力不济而又戒律森严,所以往往“画虎不成反类狗”(《四库全书总目》)。同时,以复古代替创新,以技巧代替感情,剿袭剽窃,生吞活剥,使文坛上充斥着大量蹩脚的“假古董”,因而尽管当时风行一时,但经过 “唐宋派”、“公安派”、“竟陵派”的接连冲击,影响日趋式微。虽有朱彝尊、沈德潜等出于门户之见而私心回护,但由于其本身的文学成就不高,美学价值不大,一直为后人所轻,以至至今尚未有严格意义上的研究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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