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兔爰爰,雉离于罗。
我生之初,尚无为;
我生之后,逢此百罹。
尚寐无吪!
有兔爰爰,雉离于罦。
我生之初, 尚无造;
我生之后,逢此百忧。
尚寐无觉!
有兔爰爰,雉离于罿。
我生之初,尚无庸;
我生之后,逢此百凶。
尚寐无聪!
——《诗经·王风》
现代学者对这首诗的理解大致分为两派。一派可以郭沫若《中国古代社会研究》中的阐述为代表:“我觉得这也是一首破产贵族的诗。证据是(一)这种厌世的心理,根本是有产者的心理;(二)兔与雉的取譬明明是包含得有上下的阶级意义。意思是在下位的人狡猾鹰扬,而在上位的人反失掉自由;(三)这样的社会关系的变革正是诗人所浩叹着的乱子。”另一派则认为,本诗所传达的是陷于苦难深渊中的周代王畿人民的悲惨呻吟。究竟何种见解更符合原意?
诗共三章,基本上是重复诵唱。每章的开头两句都是“有兔爰爰,雉离于罗。”——狡兔逍遥自在,野鸡遭难落网。离:同罹,遭。这是比兴。比的是什么呢?苏辙《诗经传》:“兔狡而难取,雉介而易执。世乱则轻狡之人肆,而耿介之人常被其祸。”这种解释虽求之过深,却可以启发我们作如下的思考:诗人通过兔、雉的不同遭际,暗寓了当时社会不同阶级或阶层间,宵壤之别的生活境遇。而每章的中间四句诗,则用对比的手法,叙写了诗人今昔生活的巨大变化。生之初,没有战争和劳役,日子安宁;生之后,百种灾难丛集降临,生活极其痛苦难忍。诗人的遭遇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应该说是反映了西周末至东周初战乱变迁的时代状况的。值得琢磨的是每章的最后一句“尚寐无吪”“尚寐无觉”“尚寐无聪”。 “无吪”,不言; “无觉”,不见; “无聪”,不闻。为了解脱人世的苦难,诗人竟然强烈地希望长眠不醒,口不开眼不睁耳不听。这难道是没落贵族悲观厌世情感的发泄吗?我看这乃是诗人在“百罹”、 “百忧”、 “百凶”折磨下,无法生存、无路可走、极端绝望时所发出的愤慨不平之辞。
这首诗曾被前代学者赞誉为“诗史”。这是因为它的“我生初、后”的描述,是用极精炼的语言,反差鲜明的对比,高度概括了西周末东周初“霸升王降,天下大乱”的史实。而它的“尚寐无吪”等三句诗,则更被清人姚际恒称颂为“奇想奇语”,其艺术含义“较《笤之华》‘不如无生’自胜多矣。”(《诗经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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