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周怡,字顺之,太平县人。为诸生时,尝曰:“鼎镬不避,沟壑不忘,可以称士矣。不然,皆伪也。”从学于王畿、邹守益。登嘉靖十七年进士,除顺德推官。举卓异,擢吏科给事中。疏劾尚书李如圭、张瓒、刘天和。天和致仕去,如圭还籍待勘,瓒留如故。顷之,劾湖广巡抚陆杰、工部尚书甘为霖、采木尚书樊继祖。立朝仅一岁,所摧击,率当事有势力大臣。在廷多侧目,怡益奋不顾。
二十二年六月,吏部尚书许赞率其属王与龄、周鈇讦大学士翟銮、严嵩私属事。帝方响嵩,反责赞,逐与龄等。怡上疏曰:
人臣以尽心报国家为忠,协力济事为和。未有公卿大臣争于朝、文武大臣争于边,而能修内治、廪外侮者也。大学士銮、嵩与尚书赞互相诋讦,而总兵官张凤、周尚文又与总制侍郎翟鹏、督饷侍郎赵廷瑞交恶,此最不祥事,误国孰甚?
今陛下日事祷祠而四方灾祲未销,岁开输银之例而府库未充,累颁蠲租之令而百姓未苏,时下选将练士之命而边境未宁。内则财货匮而百役兴,外则寇敌横而九边耗。乃銮、嵩恁藉宠灵,背公营私,弄播威福,市恩酬怨。夫辅臣真知人贤不肖,宜明告吏部进之退之,不宜挟势徇私,属之进退。嵩威灵气焰,凌轹百司。凡有陈奏,奔走其门,先得意旨而后敢闻于陛下。中外不畏陛下,惟畏嵩久矣。銮淟涊委靡,讃虽小心谨畏,然不能以直气正色销权贵要求之心,柔亦甚矣。
且直言敢谏之臣,于权臣不利,于朝廷则大利也。御史谢瑜、童汉臣以劾嵩故,嵩皆假他事罪之。谏诤之臣自此箝口,虽有梼杌、驩兜,谁复言之?
帝览疏大怒,降诏责其谤讪,令对状。杖之阙下,锢诏狱者再。
隆庆元年起故官。未上,擢太常少卿。陈新政五事,语多刺中贵。时近习方导上宴游,由是忤旨,出为登莱兵备佥事。给事中岑用宾为怡讼,不纳。改南京国子监司业。复召为太常少卿,未任卒。天启初,追谥恭节。
译文:
周怡,字顺之,太平县人。在做诸生时,曾说过:“油锅之刑不避,沟壑之死不忘本志,可以称士了。不是这样,都是虚伪的。”跟王畿、邹守益学习。考上嘉靖十七年(1538)进士。授顺德推官。举选卓异才士,他被提升为吏科给事中。上疏弹劾尚书李如圭、张瓒、刘天和。刘天和辞官离去,李如圭回到原籍等待检查,张瓒留用如前。不久,周怡弹劾湖广巡抚陆杰、工部尚书甘为霖、采木尚书樊继祖。立朝才一年,被周怡摧击的,一概是当权有势力的大臣。在朝廷的大臣多半对他侧目,周怡更加奋而不顾。
二十二年(1543)六月,吏部尚书许赞带领他的属下王与龄、周钅夫揭发攻击大学士翟銮、严嵩私属事。皇帝正向着严嵩,反而责罚许赞,驱逐王与龄等人。周怡上疏说:
“人臣以尽心报效国家为忠,协力济事为和。没有公卿大臣诤谏于朝廷、文武大臣诤谏于边事,即能修内治、防御外侮的事。大学士翟銮、严嵩和尚书许赞互相诋毁攻击,而总兵官张凤、周文又与总制侍郎翟鹏、督饷侍郎赵廷瑞互相过不去,这是最不祥的事情,误国有什么比这更厉害的呢?
“现在陛下天天从事祷祠,但四方灾害没有消除,岁开输银的先例而府库没有得到充实,多次颁布免租的命令而百姓并未得复苏,经常下令选将练兵而边境未曾得到安宁。国内财货匮乏而百役兴起,而国外则敌寇横行,九边损亏。翟銮、严嵩凭藉皇上的宠幸,背公营私,执掌威福,卖恩报怨。辅臣如果真正明了人的贤还是不肖,应当明告吏部将他们进官或退官,不应当挟势徇私,而决定其进退。严嵩气焰嚣张,欺凌百司。凡是有陈奏的人,总是跑到他的家里,先获得他的意图然后才敢向陛下奏闻。朝廷内外不畏怕陛下,只畏怕严嵩已经很久了。翟銮污浊委靡,许赞虽然小心谨畏,但不能用正直的气色消除权贵贪求之心,柔软得过分了。
“虽然直言敢谏的臣子,对权贵不利,对朝廷则是大利。御史谢瑜、童汉臣因弹劾严嵩的缘故,严嵩都假借其他的事情将他们入罪。谏诤的臣子自此被钳制住口,虽然有木兀兜,谁又说这件事呢?”
皇帝看了疏章后大怒,下诏令谴责他是诽谤,叫他上殿诉述供词。在殿前的阙下用杖拷打,再次禁锢在诏狱中。
隆庆元年(1567)起用为故官。未上任,被提升为太常少卿。周怡陈讲新政五事,语言多讽刺中宫贵人。当时皇帝身边的人正在道上宴游,因此忤逆圣旨,被贬出任登、莱兵备佥事。给事中岑用宾为周怡诉讼冤屈,皇帝不采纳他的话。改任南京国子监司业。又被召封为太常少卿,未上任就死去了。天启初年,追赠谥号恭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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