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谈者谓南越偏且远,其风气与中州②异。故官者皆不欲久居,往往车船未行,辄已屈指计归日。又咸小其官,以为不足事。其逆自为虑如此,故其至皆倾摇解弛,无忧且勤之心。其习俗从古而尔不然何自越与中国通已千余年而名能抚循其民者不过数人邪?故越与闽、蜀,始俱为夷,闽、蜀皆已变,而越独尚陋,岂其俗不可更与?盖吏者莫致其治教之意也。噫!亦其民之不幸也已。
彼不知由京师而之越,水陆之道皆安行,非若闽溪、峡江、蜀栈之不测。则均之吏于远,此非独优欤?其风气吾所谙之,与中州亦不甚异。起居不违其节,未尝有疾。苟违节,虽中州宁能不生疾邪?其物产之美,果有荔子、龙眼、蕉、柑、橄榄,花有素馨、山丹、含笑之属,食有海之百物,累岁之酒醋,皆绝于天下。人少斗讼,喜嬉乐。吏者唯其无久居之心,故谓之不可。如其有久居之心,奚不可邪?
古之人为一乡一县,其德义惠爱尚足以薰蒸渐泽,今大者专一州,岂当小其官而不事邪?令其得吾说而思之,人咸有久居之心,又不小其官,为越人涤其陋俗而驱于治,居闽、蜀上。无不幸之叹,其事出千余年之表,则其美之巨细可知也。然非其材之颖然迈于众人者不能也。官于南者多矣,予知其材之颖然迈于众人,能行吾说者,李材叔而已。
材叔又与其兄公翊仕同年,同用荐者为县,入秘书省,为著作佐郎。今材叔为柳州,公翊为象州,皆同时,材又相若也。则二州交相致其政,其施之速、势之便,可胜道也夫!其越之人幸也夫!其可贺也夫!
(选自《曾巩集•卷四》)
【注】①李材叔:名献卿。②中州:中原地区,黄河中下游河南的古称。
译文:
一般人都说南越偏僻又遥远,那里的风俗习惯与中原不一相同。所以派去做官的人都不打算长期在那里供职,往往车船还没出发,就已经扳着手指头在计算返回的日期。他们又都嫌那里的官职小,认为不值得认真去做。他们预先替自己考虑到这样的地步,所以他们到任后,全都动摇懈怠,没有忧虑民生和勤勉办事的心思。这种风气自古以来就这样,若不是这样,为什么从南越同中原地区交往以来已经一千多年了,但是说得上能够安抚那里百姓的官员,不超过几个人呢?所以南越同福建、四川一样,最初都是蛮夷之地,福建、四川都已经变先进了,而唯独南越这么不开化,难道那里的风俗不能改变吗?大概是因为官员没能尽到治理教化的心意啊!唉!这也是南越百姓的不幸啊。
那些到南越做官的人不知道从京师开封去到南越,水上陆上的道路都能安全行走,不像福建的溪流、三峡一段的长江、四川的栈道危险难料,那么同样是到远地做官,南越这里不是特别优越吗?那里的风俗气候是我熟悉的,同中原相比也不是差别很大。日常生活不违背季节,就不会生病。如果违背了节候,即使在中原地区难道能不生病吗?南越物产丰饶,果物有荔枝、龙眼、香蕉、柑橘、橄榄;花卉有素馨、山丹、含笑等种类,食品有海中的各种物产,陈年的酒醋,都在全天下绝无仅有。那儿的人很少争斗打官司,喜好嬉戏娱乐。官员只因为没有长期供职(或长期居住)的心思,所以就说这地方呆不得。如果他们有长期供职的心思,还有什么做不了的呢?
古代的官员治理一乡一县,他们的道德、仁义、恩惠、慈爱还足以熏陶感染本地百姓(改变那里的习气),现在统辖范围大的官员独自掌管一州,难道应当认为官小而不认真做事呢?如果他们能得知我的主张而思索一番,人人都有长期供职(或长期居住)的想法,又不认为官职小,就能为南越百姓荡涤不好的习俗,引导他们达到文明开化,超过福建、四川。使南越百姓没有不幸的慨叹,他们的事业就超过了一千多年的历史,那么他们壮美的政绩是大是小便可以知道了。但是,不是才干出众超过常人的人是不能做到的。在南方做官的人太多了,我知道的才干出众超过常人,又能够实践我主张的人,只有李材叔罢了。
李材叔早年与他的兄长李公翊在同一年出仕做官,因为他人推荐而出任县令,入秘书省担当著作佐郎。现在李材叔出任柳州知州,李公翊出任象州知州,都是同一时间,才干又相当。这样看来,二州相互交流他们的治政措施,那施政的迅速,情势的便利,可以说得完的吗!这真是南越百姓的幸运啊!这真是可喜可贺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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