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余读史,观项羽救赵,诸侯兵军巨鹿下者十馀壁,莫敢纵兵,诸将皆从壁上观。楚战士无不一以当十,楚兵呼声动天,诸侯军无不人人惴恐。韩信以兵数万东下井陉,建大将旗鼓,鼓行出井陉口,与赵大战,破虏赵军,斩成安君泜水上,楚威振天下。及汉破楚垓下,以得淮阴侯,而淮阴之功始此,皆在今真定之境。尝欲一至观其战处而不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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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定本古中山国,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以北略地,其事固已伟矣。典午之南①,刘、石、慕容、苻秦继起燕、赵,而慕容道明建国都于此,固亦一代之雄也。唐自大历、贞元以后,强藩不制,而成德一军,尤为骁悍,天下视河北若回鹘、吐蕃然,盖不为王土者百年。宋因石晋,失山后诸州,则真定遂与契丹为境。其后金人陷两河,二路寻亦不守,而国事不可为矣。
国家今为畿辅重地,而太平二百年,议者以为其悲歌慷慨之习已大变于古,而不知燕、赵之人出于其性然者。独以朝廷威灵,有所俯首畏伏,而终不能以帖然也。盖古所谓骁悍不可制者,其平时未尝不俯首畏伏,及其一旦激于其所不可忍,而骁悍之性乃得而见耳。
夫以中山之地,为古豪杰力战之区,而奸雄窃据之所都。唐失河北,势日陵夷。宋没两路,国遂南渡。况今翼卫神京,为万世帝王之业,比古京兆、冯翊、扶风之地,非得良有司拊循教化,无以使之安土乐业而壮国家之藩卫也。今使驿之所出,兵调之所加,坐派日增,民生蹙耗甚矣。而议者徒思重三关之戍守,烦边徽之供亿,谓燕、赵之民荏弱屏息而可怵者,亦木之思也。栾城韩山童之事可以鉴矣今制推府佐郡治狱然常为监御史之所委寄而监御史实能制一方之命余以是为光君告焉。君与余同年进士,今选为真定府推官者也。奥学通才,为人聪明仁恕,犴狱之事,余无足以为君赘矣。
(选自《震川先生集》)
[注]①典午之南:指晋朝南渡
译文:
我读历史,看到项羽救赵国,驻扎在巨鹿城下的诸侯军队有十几座大营,没有一处敢领兵出击,各路援军的将领们都站在营垒上远远观望。楚军的战士们无不以一当十,杀声震天,其他各路援军见到这种情景,个个都震恐不已。韩信凭借几万兵力向东攻打井陉,树起大将的旗帜,击鼓(指挥部队)走出井陉口,和赵军大战,大败并俘获赵军,在抵水岸边杀了成安君,于是楚军威震天下。等到汉军在垓下打败楚军,而得到了淮阴侯,淮阴侯的功绩从此开始,这些发生在现在的真定境内。我曾经想去看那当年战斗之地,却没有能去。
真定本来是古代的中山国,赵武灵王推行胡服,教练骑射,向北开疆扩土,他的事迹本来已经很伟大了啊!晋朝南渡后,刘渊、石勒、慕容虎、苻坚相继在燕赵地区建立政权,而慕容道明在这里建立国都,确实也是一代的枭雄。唐朝在大历、贞元以后,强大的藩镇不受控制,而成德节度使的军队特别勇猛强悍,天下人看待河北道就像看待回鹘、吐蕃那样,(真定)没有成为王朝管辖之地有百年之久。宋朝因为石晋政权的关系,失去了山后的各个州,于是真定就给契丹做了边境。之后,金国人攻陷了两河(河南、河北)地区,不久两路(河南、河北)地区也守不住了,因而(宋朝)在国事上不再有所作为了。
国家现在把真定设为京城地区的重要地方,太平了二百年,朝议的人认为这个地方慷慨悲歌的风气和古代比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却不知道慷慨悲歌出于燕赵之士的本性。(当地的百姓)只不过因为朝廷的声威而有所低头敬服,却最终不能因此安定顺从。以前那些所说的勇猛强悍不可被制服的人,他们平时未尝不低头畏服,等到他们--旦被不能忍受的事情激怒,勇猛强悍的本性才会显现。
中山国的地域,是古代豪杰奋力征战的地区,是奸雄窃取占有的城市。唐朝失去了河北,形势一天天衰落。宋朝陷落了两路,国家就南迁。何况现在真定护卫京城,是万世帝王的基业,好比古京兆、冯翊、扶风这些地方,必须有好的官吏来安抚、教化,否则,无法使百姓安居乐业,壮大国家的防卫屏障。现在,(真定地区)驿站使用的经费,军事上施加的费用,摊派一天天增加,对百姓的损耗很严重啊。但朝议的人只重点考虑三关的防守,忧烦边防的供给,称燕赵的百姓柔软怯弱、不敢出气又害怕恐惧,也没有顾及他们。栾城韩山童的事情可以借鉴了。现在的制度,推官辅助郡守审理案件,但是常常被监察御史委任托付,而监察御史实际上能掌管一方百姓的性命,我用这些作为对您的告诫。您和我是同年的进士,现在被选为真定府的推官。(您)有高深的学问,广博的才华,为人聪慧明审,仁爱宽恕,牢狱的事情,我就不能够来为您赘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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