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窄山将压,江宽地共浮。
东南通绝域,西北有高楼。
神护青枫岸,龙移白石湫。
殊乡竟何祷?箫鼓不曾休。
这首诗写于大中元年(847),诗人入郑亚幕并随之到桂林的时候。它以中原人的眼光,写出初到南国“殊乡”来的特殊观感。在状写桂林奇特的水光山色的同时,还传达出诗人那惊奇而又怅惘的心情。
诗从宏观的角度入手,先勾勒出桂林城的大略风貌: 桂林城池窄小,越发显得将被耸立的群峰压倒似的。桂林的地貌,属峰林——槽谷岩溶类型,其特点之一,就是地面散布着突兀的残峰,形成特异的景观。正如柳宗元说的: “桂州多灵山,发地峭竖,林立四野。”这是中原罕见的,难怪诗人会首先采写入诗章。而唐代的漓江,是那样的宽阔浩瀚,窄小的桂林城相形之下更显得仿佛漂浮在水上似的,因此说“江宽地共浮”。接着,诗人极目更辽远的四境,概括出桂林地理位置的特异性: “东南通绝域”。因为恰如白居易所说,这“桂管”一带,“东控海岭,右扼蛮荒”,是通向这些绝域的要冲。然后,把眼光收回到自己的立足点来:“西北有高楼”。这个诗句,字面上是用典(《古诗十九首》: “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但同时又是写实: 当时桂州城垣的北楼最高,可以赏雪,称为“雪观”。宋代范成大《桂海虞衡志《杂志》说: “北城旧有楼,曰雪观,所以夸南州也。”可见曾是相当有名的高层建筑物。李商隐在桂林所写诗章,多次提及登上北楼眺望中原,如《北楼》诗: “此楼堪北望,轻命倚危栏。”所谓“西北有高楼”,不纯然为写景,也流露出诗人对中原故土的眷恋。
如果说上两联侧重在“面” 上写景,那么,下两联就是将目光凝聚在“点”上状物了。“神护青枫岸,龙移白石湫”,一写江岸触目皆是的青枫,一写远处隐约可见的潭水,表面上似是漫不经心的属对,但内里有极丰富的含义。因为,早在晋代,人们就已知道: “五岭之间多枫木,岁久则生瘤瘿,遇雷雨,暗长三五尺,谓之枫人。越巫取之作术,有通神之验。”(嵇含《南方草木状》)这里的枫树长得分外茂盛,仿佛真有神灵在庇佑,所以说“神护”。写青枫,实际上写及了百越民俗及宗教信仰。白石湫,按《一统志》载:“白石湫在桂林府城北七里,俗名白石潭。”而据《名胜志》记载: 灵川出现了妖蜃(蜃,一种蛟龙),被神灵拘捕来,禁闭在白石潭内,所以说“龙移”。这一联的内容,既有浓郁的神话意味,又有不可替代的地域特点和民族色彩。最后一联,诗人将笔触从所见转移到所闻上面:“殊乡竟何祷?箫鼓不曾休。”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箫鼓之声不绝于耳,人们到底向神祗祈求些什么呢?诗人既感到好奇、诧异,又体验到一种置身局外、不能认同的怅惘、茫然。以此收束全篇,显得余韵绵绵。
李义山这首五律,文字简朴,音韵严整,意境疏阔,紧紧抓住“殊乡”的见闻感受,写出了古代桂林江山风物的特异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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