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高风客子悲,故人书到暂开眉。
也知廊庙当推毂,无奈江山好赋诗。
万事莫论兵动后,一杯当及菊残时。
喜心翻倒相迎地,不怕荒林十里陂。
陈与义自汴京沦陷后,从陈留至衡岳,备尝流离之苦。这首诗作于建炎元年(1127)在邓州 (治所在今河南邓县) 时。这时高宗虽已即位于南京 (今河南商丘南) ,但河山破碎,自己又寄居客地,所以心境很暗淡,他在邓州时作的 《送客出城西》 中即有“残年正尔供愁了,末路那堪送客行”之句。
秋去冬来,风起中原,忽接故人来信,说要到邓州去探望他,自然转悲为喜,一、二两句便是与这一心理过程。首句雄浑,颇有杜意。次句“暂开眉”的“暂”应作突然解,杜甫 《夜二首》 之一的“暂忆江东鲙,兼怀雪下船” 的“暂忆”,即忽忆之意。三句从大光的政治才能说,四句从文学才能说,意思是: 我原知道朝廷必有人会推举你,只是江山还要你来赋诗。这两句并不矛盾,前者为友人出仕而庆幸,后者为他莅临而高兴,合而言之,便是做官不要忘记做诗。作者另一首《寄德升大光》 首云: “君王优诏起群公,也置樵夫尺一中。”末云: “却倚紫阳千丈岭,遥瞻黄鹄九霄东。”紫阳指紫阳山,在今湖南武冈县东。陈与义在建炎四年(1130)春,曾避兵其地 (见 《书堂石室铭序》 ) ,又据胡稚对此诗注云: “时先生被召,以病辞免,作此寄李给事、席舍人。”则席大光当时的官职似是舍人。
第五句感慨战乱以来,政局日非,一切无从谈起,说是“莫论”其实正是痛论,与首句“客子悲”相应,第六句的“菊残时”则补足十月,这两句也即“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之意。七句用杜甫《喜达行在所》的“喜心翻倒极”句意。由于极度的喜悦,那怕走上十里荒林也会去迎接他,与李白《长干行》所谓“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异曲同工,都暗示自己有行动上的准备,这行动未必一定实现,但友情的深挚也于此可见。
四年后,陈与义与席大光又在康州重晤,并在小舟中剪烛夜语,作了一首《康州小舫与耿伯顺李德升席大光郑德象夜语以更长爱烛红为韵得更字》的七律: “万里衣冠京国旧,一船风雨晋康城。灯前颜面重相识,海内艰难各饱更。天阔路长吾欲老,夜阑酒尽意还倾。明朝古峡苍烟道,都送新愁入橹声。”康州为高宗封康王时封地,属晋康郡,后升为德庆府,即今广东德庆,所以诗的开头两句这样说; 最后还是在“都送新愁入橹声”中分手了。人生本来不可能没有聚散离合,何况乱离之身,更不稳定,幸喜诗篇历劫犹存,人们还可以在把卷之余,于灯光下感觉到那长留的友情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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