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谓相去远,隔此西掖垣①。
拘限清切禁②,中情无由宣。
思子沉心曲,长叹不能言。
起坐失次第,一日三四迁。
步出北寺门③,遥望西苑园④。
细柳夹道生,方塘含清源。
轻叶随风起,飞鸟何翻翻⑤。
乖人易感动⑥,涕下与襟连。
仰视白白光,皦皦高且悬⑦。
兼烛八纮内⑧,物类无颇偏⑨。
我独抱深感,不得与比焉。
这首诗写自己对友人 (徐干) 的思念,但却不同于一般的友情诗,它不追叙自己和友人的交情或往事(如曹植的 《赠白马王彪》 ),而是别开生面,极力渲染自己对友人的思念和因思念友人所引起的无由言表的抑郁和感伤。全诗共分三层: 前四句是第一层,叙述自己拘限宫室,不得和友人聚首,互诉思念之情的幽怨和不安。诗起首一句,“谁谓相去远,隔此西掖垣”,字面意思是说: 谁说我和友人相离甚远,我们只有一宫墙之隔 (当时徐在西掖,而刘作为曹操的掾属而拘限 “禁”中) ,然仔细咀嚼,便会觉得,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叙述句,而是一个反问设问句,一问一答之中,不仅包含着作者无比的幽怨之情,同时也为这首诗定下了一个抑郁感伤的格调。紧接着 “无由宣”、“沉心曲”、“不能言”、“失次第”、“三四迁”五个动态词语的连用,更将作者这种由思友而引起的烦闷却又无可奈何的不安心情渲染得更深更浓。四至八句是第二层,地点由宫室转到室外,主要写作者由于春景的触动而萌发的感伤。作者仿佛不堪忍受 “长叹不能言”和 “起坐失次第”的烦闷和不安,想到室外换一副心境,殊不料,外面的世界却更为恼人。远处,西掖垣依稀可见,使作者遥望而心伤; 近处,柔嫩的细柳,清澈的方塘,随风漫舞的落叶,翩翩遨游的飞鸟,自然界在 “万类霜天竞自由” ,而我却不能与好友携手同游,这怎能不使人涕下湿衣襟呢? 美丽的春景在作者心中也由于思友之笃深而蒙上了一层浓厚的感伤情调。第三层紧承第二层,作者由物及己,抒发对自己处境的不满,穷极八纮之内,遍数万事万物,尚能得到皦皦高悬的明日的普照和滋润,而我却以一个小小的专管祭酒的掾属被曹操拘限宫室 (据逯钦立 《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 ,中华书局版) ,这一切委屈,又怎么向近在咫尺的好友诉说呢? 至此,作者满腹的抑郁和悲伤已通过不同的角度渲染得淋漓尽致,备足无余。
如果说对作者抑郁感伤之情的极力渲染是这首诗之所以吸引人的成功之处,那么,为达到这一目的而采取的手法则不能不说是该诗独特的艺术特点。全诗三层,第一层是叙述,第二层是写景,第三层是议论兼抒情,不同手法的间隔运用,不仅使全诗行文跌宕起伏,错落有致,而且第一层中一个设问句的出现,五个动态词语的连用,第二层末句的议论和第三层末句的抒情,又使全诗紧紧围绕渲染作者对友人的思念和因思念友人所引起的抑郁感伤之情而展开,使全诗浑然一体,万变不离其宗,读后给人极深的感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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