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古人作诗,往往极重开端。这首即景写情、月夜怀远之作的开头尤其如此。“海上生明月” 一句写“望月”所见,其佳处在于以单纯而又鲜明的形象组合成开阔而又静穆的意境,一扫一般相思离别之词的纤弱之感,而以雄浑开阔的情调带起全篇。一句五字,自然浑成,平淡无奇却字字千钧。一个“生”字,静中含动,极劲健有力。此句看去似纯然写景,其实感情亦流动其间,遂成为千古名句。次句“天涯共此时”,即“望月”点出“怀远”;即眼前之景,道出胸中之情。如果说首句是景中含情,那么此句亦情中含景。明月此时,人各一方,这两句既紧扣题意,又情景交融,遂领起下文的怨情。
诗的后面六句用具体的形象来描绘情人望月怀远的种种情态。在遥遥长夜之中,情人满怀幽怨之情而竟夕难眠,“怨”字乃是望月怀远情绪的落脚点。既怨夜遥,又彻夜难眠,相思之苦中更表现相思之深。因而表面看去是满怀的“怨”,而潜藏其中的却是深挚的“爱”。这两句既紧承开头,把“天涯共此时”的情绪具体化,而又以“竟夕起相思”引起了下面的一系列活动描绘,过渡十分妥贴自然。
诗的五、六句进一步具体写这一特定环境之中人物的具体活动。置身漫漫长夜,面对皎皎月色,当然不能不激起对天涯情人的刻骨思念。“灭烛”、“披衣”二句既写出了主人公因相思而坐立不安的情状,同时也写出了主人公对美好月色的珍爱和对情人的殷切期待。“光满”极写月色之优美充盈;“露滋”则极写月夜之长和主人公伫立之久。景物和人物融合无间,情景极为生动入微。
相思如此之苦,而期待如此之切,遂引出诗的最后两句:“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主人公本想用盈手的月光赠送给远方的情人以表达自己的情意,因为此时此刻唯有皎皎月色是他们共享的,是可以传达他们之间的深情的;可惜的是,主人公满怀深情虽溶入皎皎月色,却无法赠给自己的心上人,无奈只好在梦中实现会面的心愿了。这两句,上句仍紧扣“望月”写不堪为赠,足见情思之难以表达;下句则紫扣“怀远”,写“还”、“寝”、“梦”连续三个活动,亦足见盼望之殷切。两句用出人意表的想象,既进一步点染了清美的意境,又和盘托出主人公的满怀情思,回应诗的开头,使主人公的望月怀远之情得到了进一步深化。
这首月夜怀远之作,结构极为紧凑清晰,构思极为新巧别致,而描绘亦极简洁精切。由望月而生相思幽怨之情,而及于与此相关的一系列活动,当现实无法解脱情思之时,便又托于梦境,如此层层写来,既传达出缠绵深挚的情思,又构成旷远清幽的意境,读来十分清切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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