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汉纵且横,北斗横复直。
星汉空如此,宁知心有忆?
孤灯暧不明,寒机晓犹织。
零泪向谁道,鸡鸣徒叹息。
《夜夜曲》,《乐府诗集》收入《杂曲歌辞》,共两首,此为第二首。序引《乐府解题》曰:“《夜夜曲》,伤独处也。”明确点明了本诗的主题。
诗先从寥远的星空写起。“河汉”,即银河;“北斗”,指北斗七星。“纵且横”、“横复直”写斗转星移、方位改变,以显示时光的流逝。“纵横”实即“横直”,上下两句不过颠倒了一下顺序,却见出形象与动感,可谓有点铁成金之妙。“星汉”二句,承前启后,似乎于不经意中引出了望星空的人来。“空如此”,是说星斗只知道无所用心地飞快运行,却不知道强烈地思念着远方丈夫的思妇,是如何艰难地在打发着日子。以有情之心去责怪无情之物,并以反问语气来加强这种情感的表现,似乎不近情理,但由此更可见出思妇的思念之切,孤寂之甚苦之深。“孤灯”二句,转入对室内景象的描写。与明灿的星空形成强烈对比,这里灯是“孤灯”,昏暗不明,机是“寒机”,冷落凄清,无一不被涂上了孤凄索寞的感情色彩,无一不是思妇处境心情的形象化身。“晓犹织”表明思妇一夜未眠,她在昏暗的斗室中,坐在织机前不知疲倦地织啊织,一直到东方露出了鱼肚白。思妇无疑是一位勤俭的劳动妇女,她大约是经常熬更守夜地劳作的。然而在这样的夜里,她大约并不是为了多织些布帛,而是因为思夫心切,夜不成寐,想用这不停的劳作来聊以排遣愁肠。但结果如何呢?“零泪向谁道,鸡鸣徒叹息。”鸡叫了,天快明了,忧思仍然像梦魇一样缠绕着她,无法排遣,无处诉说。辛酸的眼泪不由得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深沉的叹息也一声接着一声响起。一个“徒”字,写出了思妇的无可奈何和绝望,激起了读者的深深同情。
全诗语言朴素,不尚藻饰,但字里行间流溢着一片真情,句有余味,篇有余意,耐人咀嚼。以环境气氛的描绘、渲染及思妇行为动作的次第展示来表现思妇深沉的内心世界,来表现思妇对于远方丈夫的一片纯真、深厚的情感,以及她身无所依、情无所诉的痛苦,显得细腻宛曲,直而不露,淡而有味。从星空写到室内,从夜里写到天明,在时空交织的终端再将“零泪”、“叹息”的思妇推出前台,作为全诗的精彩谢幕,也颇富于层次和匠心。这首诗后来为一些人所仿效,梁简文帝萧纲、唐王偃等人都有同题之作。直到宋代,大文学家欧阳修还写了一篇《夜夜曲》:“浮云吐明月,流影玉阶阴。千里虽共照,安知夜夜心。”虽详略取舍各有不同,但其间一脉相承的联系,还是不难看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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