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令尊前见玉箫,银灯一曲太妖娆。歌中醉倒谁能恨,唱罢归来酒未消。春悄悄,夜迢迢,碧云天共楚宫遥。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
这是一首充满柔情蜜意的怀人之作,抒写对一位曾偶尔相逢的绝色歌妓的相思情意。
上片写相逢。 起首两句即用突兀的笔调追叙初次相见时的惊愕与欢悦,“小令尊前见玉箫,银灯一曲太妖娆。 ”这显然是在一次充满欢乐的夜上,“小令尊前”,“银灯”璀灿,富贵温柔之乡洋溢着令人陶醉沉迷的气氛,“玉箫”是化用旧典。据范摅《云溪友议》载,玉箫本是姜辅家婢女,与韦皋有两世姻缘。词人借此来称呼他所眷恋的歌女,藉以寄托自己的缱绻情怀。初次相逢,诗人由惊骇于她的美貌,而引起由衷的倾慕与赞叹: “银灯一曲太妖娆! ”令词人销魂迷神的,既是她歌喉的甜润婉转,又更有她芳容的妩媚俏丽。惊愕之中,他觉得以“妖娆”尚且不足以形容,更冠之一个“太”字,足见这种倾倒已至何等程度! 如此良宵盛会,“彩袖殷勤”,词人能不开怀畅饮?终于,他醉倒了,醉得是那样深沉,以致归来良久,还醉意未消。其实,使他如此沉醉的岂止是美酒? “歌中醉倒谁能恨”,这中间更多的还是如花玉人那悦耳的歌声中传达的绵绵情意,他从中体味到一种赏心悦目的欢乐,因而自不会觉得有什么遗恨。
然而这销魂的时刻毕竟已成过去,接踵而来的,却是思念与追忆中那难以忍受的焦灼与熬煎。“春悄悄,夜迢迢”,这是眼前的环境。孤寂的庭院与银灯艳曲的华筵、良辰美景的偶尔相逢与辗转难寐的漫漫春夜形成鲜明的对照。这种强烈的反差将人物内心的孤独、寂寞感表现得极为生动。他的倾慕并不类同那种贱薄与淫荡的狎妓者,他期望的是一种真诚自由的爱情。爱得既深,思念也就更苦,但严酷封建礼教下的门第观念又明确地告诉他,这种追求是那样不现实。他们不可避免地要象高唐神女与楚襄王那样短相聚、长分离、单相思,“碧云天共楚宫遥”! 尽管同在一方蓝天底下,而相隔是那样遥远,再会的期望是那样渺茫,词人不由不向寥寂长天发出这样一声浩叹。但这并不意味着内心情意的泯灭,相反,这种追求还变得更为执着,在现实中既期不可待,他便一次又一次地求之于梦境:“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在这温馨的春夜,让多情的梦魂,冲出礼教的枷锁,随着满路的杨花,无拘无束地飘荡,去与苦苦思念的情人相会,以求得心录上片刻的慰藉。“谢桥”,即谢娘桥,谢娘为唐时名妓。和上片的“玉箫”一样,此处也是借用来比喻情人。
前人评小山词,说它“秀气胜韵”(王灼《碧溪漫志》)、“措词婉妙”(陈廷焯《白雨斋词话》)、“能动摇人心”(黄庭坚《小山词序》),从这首词即可见一斑。尽管由于特定的社会文化心态及个人的生活环境,使它具有较浓重的香艳性与脂粉气,但在情致的表达、字句的锤炼及意境的创造等方面,确乎是独具功力的。无怪乎连程颐这样的道学家在听到唱这首词的最后两句时,都情不自禁地笑着将它戏称之为“鬼语”了。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