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稗史之一。一卷。撰者及具体成书年代不详。
此书虽然没有作者题名,但在书后有一跋语,介绍了此书成书的大概情况,对我们了解此书颇有参考价值。据跋语所称:此书是由作者和其父共同编辑而成。作者的父亲曾随宋二帝等人北行,后来根据他亲见确闻之事,以及佚名者所作《上京札记》和钝者《燕山笔记》与金人萧庆《杂录》等有关记载,按编年纪事的体例,初编成书。后又屡经删改,以求实传信,终生未能定稿。作者的父亲死后,他又依据《燕人麈》所载史事,把其中有与其父所著相互发明、印证的史料抄出,列于其父书中相关条文之下,最终定稿成书。
《呻吟语》是一部编年体裁的史书,记事起自靖康二年(1127年)三月二十九日宋徽宗离开斋宫北迁,止于宋绍兴十二年(1142年)梓宫南返。此书较集中地记载了这段悲惨的历史,具有较高的史料价值。书中所载内容,绝大部分都是不见于正史的罕见史料。虽然有些史著,如《三朝北盟会编》中引有《靖康皇族陷虏记》和《燕云录》等书的内容,但这些仅仅是存有部分佚文,而如《呻吟语》这样完整而集中地专门记载这段历史的史著却属罕见。
《呻吟语》所征引的四种有关著述,今已不传,全赖此书得以保存重要的史事。《上京札记》和《燕山笔记》今已无从考稽,但《杂录》的作者萧庆,据《南征录汇》记载可知他是靖康事件中关键人物之一。他得信于金帅粘罕,为其筹谋对策,且代表金军元帅府往来接洽,充当前台活动者。如靖康元年十月初四日,他曾受金二帅之遣入城办理封府库、驻都堂、承宣号令等接收事宜。他在宋徽、钦二帝北迁途中,又充金国使者,负责管理、传达命令和勒索贡物人物。萧庆在靖康事件中是一个重要角色,处于能接近于金军核心的内幕,故其《杂录》对于事件事实始末的记载,毫无疑问,具有极大的可靠性和机密性。《呻吟语》的初作者参核了萧庆《杂录》,再加之自己亲见确闻之事与其它二书所记内容,又屡经删正,则保证了此书的准确性。另外,作者又在其父所著基础上,增录了《燕人麈》的相关内容,不仅丰富了此书史事内容,而且还保存了《燕人麈》的部分佚亡,其文献价值亦颇为重要。
由于《呻吟语》所记内容大都是亲见确闻之事,考核严谨、撰述认真,故其中有不少记载较为准确、详赡,是它书所不及的,可补史传之缺。如记燕王俣之死,《宋史》本传只有靖康二年“北行至庆源境上,俣乏食而薨”一语。而《呻吟语》对此记载颇为详细而具体。靖康二年四月十六日条下记载:“次都城店,燕王俣薨,太上哭之恸,殓以马槽。王夫人、王子同在一军,视含殓,请归丧,斡酋不许,令火化,囊骨行。王妻别在一军,不准哭临。”此条记载既有准确的时间、地点,和具体的事迹。而且由此事例也能反映出金军对待宋俘的严酷管制。又如顺德帝姬之死的记载,《呻吟语》绍兴七年九月条下记载:“顺德帝姬至五国城,东路都统习古国王孛瑾按打曷以其未奏虏廷,遽离粘没曷寨,指为私逃,要留寨中,未几,死。”这一记载不仅可补史传之缺,而且还可通过这一事例,反映出作为俘虏而北迁的宋宫室宗族,一直处在金人的严密监视之下。而这些史实,却是《宋史》和《金史》讳而不言的。
《呻吟语》所载内容还具有考证正史之误的作用。如《宋史·忠义传》中有关沙振和陈遘的记载称:陈遘之弟陈适中至中山城下谕旨降城,陈遘不从,被其将沙振所杀,沙振又被陈遘帐下卒捽裂杀之,城中无主而降。《三朝北盟会编》卷五记载此事称:金人所俘徽宗于中山城下谕令开门出降,主帅陈遘于城上见之恸哭,提辖沙贞(即沙振)认为不是徽宗,这是金人的诡计,以箭射杀陈遘,自守中山,金人逼徽宗以归。这二史所记互为矛盾,难辨真伪,而《呻吟语》所记最为明确清楚。靖康二年四月二十八日条下记载:“太上抵中山,呼守将曰:‘我道君皇帝,今往朝金帝,汝可出降。’守将痛哭不奉诏,提辖沙贞杀之,以城降。”由此可见《宋史》所依据的当时国史,因避讳君辱而略去了徽宗亲临城下谕令降城的事实。徽宗时为金军俘虏,金军焉有不利用“大宋皇帝”这块招牌逼迫宋将降城之理。并且,沙振杀死不奉诏的主帅陈遘,又焉有自守之理。因此《宋史》谓城降在沙振死后,《三朝北盟会编》谓其杀主帅后自守,又失其本欲降金之实。《呻吟语》所记内容或为亲见确闻,或采自金人记载,又是私家著述,所以无所忌讳而如实记载,故为信史。
此外,《呻吟语》虽然以记述宋皇室宗族为主,但也兼及流落北方的其他汉人的悲惨命运和所掠财物的分赏情况。如靖康二年五月十九日条下载有:“闻贡女三千人,吏役工作三千家,器物二千五十车是日始至。点验后,半解上京,半充分赏,内侍、内人均归酋长,百工诸色各自谋生。妇女多卖娼寮,器物收储三库,车辂皆留延寿寺。”并引《燕人麈》所记补充说:“天会时,掠致宋国男妇不下二十万,能执工艺自食力者颇足自存,富戚子弟降为奴隶,执炊牧马,皆非所长,无日不撄鞭挞。不及五年,十不存一。妇女分入大家,不顾名节,犹有生理,分给谋克以下,十人九娼,名节既丧,身命亦亡。邻居铁工以八金买娼妇,实为亲王女孙、相国侄妇、进士夫人。甫出乐户,即登鬼录,余都相若。”《燕人麈》之文,是作者根据其父遗稿所增加的内容。由此可见,它确实起到了“可相发明”的作用。
总之,《呻吟语》一书史料极为珍贵,它系统地记载了宋徽、钦二帝北迁至梓宫南返这段稀闻罕见的悲惨历史。它既可补史传之缺无,又可足资考史之误,材料丰富可信,是研究靖康史事的极重要史书之一。
《呻吟语》未见有刻本单行。因《靖康稗史》收录此书全文而得以流传至今。参见“《靖康稗史》”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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