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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亭柳梦梅的人物形象分析

2018-03-20 21:23:48

  2.2 柳梦梅之刚

  很多人认为柳梦梅只会痴情,只是一个“才子佳人”故事中的温文儒雅、性格平和的才子形象。其实不然,笔者认为他的形象有其复杂性,对丽娘来说他是痴情的,对作品中其他人物如杜宝、陈最良而言,他又是反叛的。他并不是一个只会花言巧语而无实际行动的弱者,种种行为举止,如开馆掘坟、婚走临安、前线寻亲,均表现了其性格的刚烈。他不仅仅是一个光会痴情的男儿,更是一个敢为痴情而抗争的男儿。

  柳梦梅梦中一见丽娘而钟情,自此为钟情而不惜与种种反抗势力斗争。杜丽娘之父杜宝是个固执的封疆大家长,他坚决反对柳、杜二人私定终生,他认为“古者男子三十二娶,女子二十而嫁”,对此,柳梦梅以一种不同于与丽娘交谈的口吻予以坚决反击。在《硬拷》这出中,杜宝认为他乃是棍徒,假充门婿,不但不认他反而说他是一棍儿走秋风。柳梦梅此时尚不知自己高中状元,自信以自己的才华根本不需要依靠杜宝的提携,傲然回应:“你这样的女婿,眠书雪案,立榜云霄,定要秋风老大人!”这句话的另一层意思也在强调,他认为自己同杜丽娘的爱情是不架于门第、观念之上的,是他骨子里对封建世俗观念的反抗。杜宝以他劫坟而要把他判斩,柳梦梅说:“生员为小姐费心,除了天知地知,陈最良那得知”,并叙述了为杜丽娘“礼春容、展幽期、点神香、开墓封、唾灵丹、活心孔、抢性命”的经过,杜宝认为他着了鬼,拿桃条痛打他,他虽口喊痛却不屈服。这一出中,柳梦梅面对杜宝的威严怒斥句句还击,争锋相对,言语间显示了他不畏权贵之血气。《吴吴山三妇合评<牡丹亭还魂记>》对这出也有以下批语:“此记奇者不在丽娘,反在柳生。天下情痴女子如丽娘之梦而死者不乏,但不复活耳。若柳生者,卧丽娘于纸上而玩之,叫之,拜之;既与情鬼混交,以为有精有血而不疑,又谋诸石姑开棺负尸而不骇;及走淮扬道上苦认妇翁,吃尽痛棒而不悔——斯洵奇也!”

  状元挨打仍然解决不了问题,一直闹到金殿。《圆驾》中,他高喊:“小生何罪?老平章是罪人。” 笑杜宝“你那里平的各李全,则平的‘李半’……你则哄的个杨妈妈退兵,怎哄的全!”揭露了杜宝私下贿赂杨妈妈哄其退兵而打赢战争之事,气得杜宝懊恼不已,直拉他去官里评理,可见,柳梦梅反击的力度。他更细数了杜宝的三大罪状:“你说无罪,便是处分令爱一事,也有三大罪。太守纵女游春,一罪。女死不奔丧,私建庵观,二罪。嫌贫逐婿,刁打钦赐状元,可不三大罪?”这三个罪,是柳梦梅对杜宝所坚守的封建礼法的一种以毒攻毒的反击,那一番金殿辩论,他力证与杜丽娘的结合是“阴阳配合正理”。面对一系列的质问,他先说明杜丽娘有影有踪乃系人身,针对“自谋自婚”这个问题,他与丽娘紧密合作:“保亲的是母丧门。送亲的是女夜叉。”理直气壮,毫不怯懦。之后,圣旨下诏:“父子夫妻相认,归地成亲”,柳梦梅也只是向岳母作揖,不肯拜见岳父,说“认的十地阎君为岳丈”,最后还是被丽娘拉着劝着前去相认,至始至终都不肯说半句奉承讨好之话,刚强到底。杜宝是杜丽娘之父,柳梦梅面对杜宝却无屈膝之态,甚至不顾其岳父身份向其句句驳斥,在他眼中,杜宝是长者,更是阻碍他与丽娘结合的最大障碍,因此他的尖酸辛辣也是其为维护爱情而抗争的重要表现。

  在作品第三十五出《回生》中,柳梦梅要石道姑帮忙助杜丽娘还阳,诚心祈祷:“土地公公,今日开山,专为请起杜丽娘。不要你死的,要个活的。”十分小心的挖掘,石道姑惊叫:“到官没活的了。”柳梦梅摇手禁声:“休惊了小姐。”一改文弱书生的形象,不顾开馆挖掘会被斩的危险,在爱情上充满了勇气。

  《婚走》中丽娘还阳,柳梦梅合乎情理地要求她“便好今宵成配偶”时,丽娘一改之前的洒脱,言道:“必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鬼可虚情,人须实礼。”“秀才可记得古书云:‘必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柳梦梅当即驳道:“日前虽不是钻穴相窥。早则钻坟而入了。小姐今日又会起书来。”对杜丽娘“前夕鬼也,今日人也。鬼可虚情,人须实礼”的回答,他又以“今夕何夕”反驳。杜丽娘虽然拥有冲破一切的力量,却还是拘泥于现实,并鼓励柳梦梅去考取功名来获得父母的同意。相对于杜丽娘屈服,柳梦梅的坚决则贯穿始终,《婚走》之后反而是他一直鼓励杜丽娘去争取胜利。

  杜丽娘一直被认作是为情抗争的典范,殊不知背后之人柳梦梅也起着极大的作用。

  2.3 柳梦梅之真

  柳梦梅是个真实的人物,不是说现实中确有其人,而是汤显祖赋予了其艺术的真实。这也是汤显祖塑造人物的一个特点,不将人物平面化、模式化,而是从不同角度来展示人物、完善人物,使其有血有肉,更加真实。

  中国古代文学讲究虚实结合相应相生。《牡丹亭》借助了虚幻的梦境描绘出理想的境界,作品写梦、写鬼,梦是虚幻的,神鬼更加虚幻,因而一情生梦,一梦生情。但在这一片虚无之景中亦不乏现实的痕迹,作品“以虚而用实”,汤显祖也在《焚香记总评》中说道:“临川公能以笔豪墨渖,绘梦境为真境。”[2]明王骥得也在《曲律》卷三<杂论·上>中写道:“剧戏之道,出之贵虚。《明珠》《浣纱》《红拂》《玉合》,以实而用实者也;《还魂》‘二梦’,以虚而用实者也。以实而用实易,以虚而用实也难。”[3]柳梦梅也是个虚实结合体,他走入杜丽娘的梦中与其相爱,而后又与杜丽娘魂魄相遇,为杜丽娘开棺促其还阳,这些事情,带着虚幻的神秘色彩。但在这幻境之中,柳梦梅的性格却是真真实实的。

  作品中的柳梦梅对杜丽娘一片痴心,情深意重,敢于无视封建礼法的权威。但这至诚至善的性格中亦隐藏着不少的缺陷。如《幽媾》中当杜丽娘要求夜夜相伴时,他流露了一些好色:“果真美人见爱,小生喜出望外。何敢欲乎?”他热衷功名并在科举这条路上选择干谒权贵,他没有陶渊明那种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气节,也没有“小舟从此逝去,江海寄余生”的沉沦。他身上还有些自命不凡,自视清高,带着书生的傲气。他求人不专心,贬低宝物为“似虚舟飘瓦”,夸说自己才是“真正献世宝”,还有《寄旅》中的那句“不瞒说,小生是个擎天柱,架海梁”。

  但仅仅因为这样就认定柳梦梅“上不如张生,下不如宝玉”,未免太过武断。柳梦梅的形象在一定意义上与王实甫的《西厢记》中张君瑞的形象有异曲同工之妙。张君瑞同柳梦梅都属于落魄书生,处穷困之境。但张生去应考途中还有盘缠、琴童,柳梦梅则需向别人借贷,打秋风来获取路费。所以说,张生身上还有贵公子的闲情逸致可以挥洒,而柳梦梅则少了几分潇洒,多了几分社会经验。两人都痴于爱情。张生不谙世故,见到莺莺“便不往京师去应举也罢”,同法本开玩笑“崔家女艳妆,莫不是演撒你哥老洁郎”,又与红娘搭讪“姓张名珙,字君瑞,本贯西洛人也,年方二十三岁,正月十七日子时建生,并不曾娶妻……”这些使红娘戏称他为“文魔秀士、风欠酸丁”,的确,种种举动很难与他礼部尚书之子的身份联系起来,轻狂、迂腐而又可笑。王实甫在塑造张生时,迎合了当时社会市民阶层的审美趣味,是个理想化的人物。张生给莺莺留下深刻印象是因为那首太湖石畔墙角的吟诗,风度翩翩、才华出众。但他怀才不遇却格调甚高,无半点穷酸相。柳梦梅的痴情不必赘述,他的迂腐可笑不比张生少,但他在被塑造之时,已不同于元代社会,科举制被当做是通往“千钟粟、黄金屋、颜如玉”的唯一出路,他“必须砍得蟾宫桂,始信人间玉斧长”的雄心,在现实中显得尤为真实,也因此被定位平庸的证据,但是,人物的真实是置身于现实环境之中的,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几人会真正拥有?

  而相比贾宝玉,柳梦梅在作品中的“含金量”显然没有那么重,贾宝玉是《红楼梦》中绝对的男主角。但两人同是痴情种,只是柳梦梅的痴情相对宝玉而言多了一层现实的因素。贾厌恶功名利禄,而柳在作品中是极力追求的,他日夜盼望“走马章台”,终于“状元及第”,为了爱情换取一个“金殿封赠”。笔者认为,柳梦梅被认为不如张生、宝玉的只是因为他的浪漫色彩中多了一层现实主义,相比其他两位,我反而觉得柳梦梅的性格虽有缺陷之处,却是个有平庸之举与非凡之行并存、有血有肉、真实存于现实社会中的“社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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