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水龙吟次韵程仪父荷花》咏荷花诗鉴赏
赵孟頫
凌波罗袜生尘,翠旍孔盖凝朝露。仙风道骨,生香真色,人间谁妒。伫立无言,长疑遗世,飘然轻举。笑阳台梦里,朝朝暮暮,为云又还为雨。狼藉红衣脱尽,羡芳魂不埋黄土。涉江迳去,采菱拾翠,携俦啸侣。宝玦空悬,明珰偷解,相逢洛浦。正临风歌断,一双翡翠,背人飞去。
赵孟頫作为赵宋宗室的后裔,不得已而身仕两朝。一生苦闷,内心充满着仕与隐的矛盾,因此,在他的一些咏物诗词中,经常以咏物为排遣愁思、净化心灵的工具,这首词就是通过对荷花的歌咏,表达了词人洁身自好的情操,流露出超尘脱俗、与世异趣的心理。
词的开头,把荷花作为神女加以描绘:“凌波罗袜生尘,翠旍孔盖凝朝露。”你看,那婷婷玉立的荷花如凌波仙子,娇羞欲语。再看荷叶重重叠叠,如旌如盖,朝露如珍珠一样凝聚在青盘上。这两句词写出了荷花的形象美。首句出自曹植的《洛神赋》,此赋中有“凌波微步,罗袜生尘”两句,此处词人借来描绘荷花的轻盈柔美,倒也贴切。接着,词人又进一步描绘荷花的风神、香气和色彩:“仙风道骨,生香真色,人间谁妒。”说荷花的风骨如仙如道,表明它不同于凡花俗卉,有绝俗的资质。写荷花之香用“生”字修饰,表明其香特殊,别具一格。描绘荷花之色用了一个“真”字,表明其色天然纯正,不浓不杂,这具有仙子风神、天然丽质、特异芳香的荷花是无与伦比的,人间什么样的姿色能与它相比呢?这里,词人把握住了荷花的资质和特色,把荷花的整个形象既生动又具体地展现在读者面前。接下去,词人又从自己的感受落笔,描绘荷花的优美姿态:“伫立无言,长疑遗世,飘然轻举。”面对荷花,作者如痴如醉。仿佛脱离尘世,象道家飞升而登上仙界一般。“伫立”,“无言”表明词人精神高度集中,把词人为荷花之美而心醉神迷的情态表现得淋漓尽致。尤其后两句词化用苏轼《前赤壁赋》中“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语句,使词的意境更深更美。为了进一步深化词的意境,词人又以“阳台梦”的典故来突出观荷之感:“笑阳台梦里,朝朝暮暮,为云又还为雨。”词人饱览荷花之美、陶醉迷恋它那神姿仙态,仿佛是置身仙境,这种感受是真实的,可笑的是楚王与巫山神女只是在梦中相会,行云也好,行雨也好,都是梦呓。“笑”即嘲笑。表明词人对这种传说的否定态度。“阳台梦”一典出于宋玉《高唐赋序》:“昔者,先王尝游高唐,怠而昼寝,梦见一妇人,曰:‘妾,巫山之女也,为高唐之客,闻君游高唐,愿荐枕席。’王因幸之。去而辞曰:‘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行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赵孟頫用此典故,意在突出自己的感受,更进一步表现荷花之美。
词的上片主要描写的是荷花之美和词人自己观赏荷花时的真切感受,笔法精妙传神。
词的下片,词人遗貌取神,侧重描写荷花凋谢后的景况。起首两句:“狼藉红衣脱尽,羡芳魂不埋黄土。”前句描绘荷花凋落的情状,后句描写自己的心理动态,“红衣脱尽”化用杜甫的“红衣脱尽渚莲愁”诗句,拟人化地写出荷花凋残之态。不过荷花飘零,落红浮水,芳魂也不埋尘埃。它开在水中,谢在水中,真可谓“质本洁来还洁去,不受尘埃半点侵。”后句中的“羡”字非常重要,“羡”即倾慕,此字乃全词主旨,统领全篇。它表现出词人对荷花高洁品格的仰慕之情。
词人在对凋谢的荷花作了总体描述之后,又以丰富的想象,给我们展示了这样一个画面:“涉江迳去,采菱拾翠,携俦啸侣。”荷花凋谢后,芳魂归何处? 那些过江而去,采菱拾翠的神女就是荷花的化身。“采菱拾翠,携俦啸侣”原指洛水女神在水边嬉戏的情况,这里是用来描写荷花凋谢之景,不露一点伤感的痕迹。那么荷花在芳华失去之后,景象又如何呢?词人又进一步描写道:“宝玦空悬,明珰偷解,相逢洛浦。”“宝玦”,一种环形而有缺口的玉。“明珰”,指耳环。“洛浦”即洛水之滨,凌波仙子生活的地方。这里指荷花凋落后的归宿。《文选》中有张平子(衡)的《思玄赋》,其中有“载古华之玉女兮,召洛浦之宓妃。”在词人的笔下,那凋谢的荷花好象采莲神女们那样,偷偷地把耳环解掉,汇集于洛水之滨,到了自己的归宿之处。
词人运用陪衬烘托的笔法结尾,给画面增添了新的情趣:“正临风歌断,一双翡翠,背人飞去。”诗人面对荷塘美景,正沉醉其中,临风而歌。一双翠鸟趁人不注意飞走了,惊醒了词人出世登仙般的幻梦,翠鸟是水中飞禽。荷花是水中植物。画家画荷花,多喜欢画上翠鸟,用它来陪衬荷花。因此,词人在词的末尾写上这一笔是别具匠心的,具有画家的眼光,这使本词的意境更为深远迷人了。
这首词在艺术手法上有独到之处,作者主旨是描写荷花,但却不作直白的描写,处处以神女出之,但又处处不离荷花本身,不粘不脱,笔法灵活自如,状物精妙传神。在咏物词中,不失为上乘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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