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中云气千峰近,床底松声万壑哀。
要看银山拍天浪,开窗放入大江来。
作者是北宋政治家,嘉祐中曾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有政声。在文学上,他不是一位著名的人物,但本诗却极有特色。清厉鹗《宋诗纪事》有载,并被陈衍选入他的《宋诗精华录》。
按题所示,本诗是作者夜宿甘露寺僧舍而作。甘露寺在今江苏省镇江市。相传它始建于三国吴,后经唐代扩建,北宋祥符年间才移建于镇江东北之京口北固山上。面临长江,与扬州之瓜洲渡隔江相望,使这座历史名刹更为增色。
这首山水纪游诗,实际并未写诗人的直接感受,作者不过有所追慕而来,可能还没有来得及登临纵目,他不过是夜宿寺舍,却已为某种怀古之幽思和河山之恋念而不禁陶醉了。诗人此时写到“云气”环绕的“千峰”,写到“松声”震荡的“万壑”,不过是他睡卧时“枕中”、“床底”的奇想。是梦幻,还是神游?却不得而知了,但它是诗人的意识流动。实际上,此处并无千峰,也乏万壑,所以不妨说,是诗人由对于大自然的爱慕而产生的“愿望之达成”(弗罗依德《梦的解析》)。
这首七绝的前两句就给我们带来不同凡响的印象。它由目接“千峰”,到耳闻 “松声”——松涛之声,组成一幅壮丽的景观,给人以身临其境的感觉,并且由补语“近”和“哀”铸入了诗人的主观情感。“近”,亲切; “哀”,令人聆听到松涛的凄厉,给大自然注入了生命的活力。
后两句,使人联想到苏轼《题西林壁》后两句:“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所富有的哲理。这里,诗人似乎从神游中醒悟,回到此时此地。山下,正是白浪滔天的大江,要作实地观赏,何必作无谓的遐想?推开轩窗,即可饱览这壮丽的景象。但在构思上异常谲奇:让大江涌入轩窗! 难怪陈衍赞赏它可与苏轼《南堂》绝句:“挂起西窗浪接天”的造语媲美了(见《宋诗精华录》)。这也是富有强烈主观感情的奇妙想象。
文学上的想象与夸张,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枕中”有“云气千峰”,“床底”闻“松声万壑”,既是想象,更是夸张; 至于用“银山”、“拍天”形容滔天巨浪,把浩浩长江“放”入室内,更是诗家的夸张,用得形象生动,令人惊心动魄。
这首诗,虽然是诗人局处一隅的斗室奇想,但气魄雄浑,写诗人主体的意识流动,更强烈地表现诗人对大自然的响往之情,在古诗中不多见。语言白描通俗,又含意隽永,富哲理性,代表了宋诗的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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