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
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
重读编者约我写点感想的《峨眉山月歌》,再次觉得李白对壮丽景色的描绘方式的活泼和自由。
前半首“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分明可见诗人观月没有确定的立足点。后半首“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诗人视点的跳动性自身也很有趣。虽说这首诗也是诗中有画的,但他那诗里的画意与西洋画的焦点透视大不相同。就诗人对自然景色美的主观感受的表现来说,不受视点约束的这种形式特征,使我联想到峨眉山的猴子,联想起它们在树梢上跳跃前进,只见树冠的波动而看不见它们的身影,给人造成来去无踪的幻觉,似乎也有诗人构思般的敏捷、轻快、活泼和自由的美。
“峨眉山月半轮秋”的意象,好象李白其它咏月之美的诗句“山衔好月来”或“明月出天山”那样,仿佛也有观月的视点的确定性。但接着那句“影入平羌江水流”,却象李白其他咏月之美的诗句“明月出海底”或“月色不可扫”那样,不只很难确定观月的诗人的立足点,而且诗人心目中的月形、月色、月影,显得和诗人心境的关系难分彼此。在下半首“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里,那月的意象更显得惝恍迷离,捉摸不定。景色的虚幻性和空灵性令我神往,这是我觉得诗创作多少带点调皮的稚气的原因。
写到这里时老伴催我吃早饭,我说要吃饭先得答应一个条件:猜一猜最后那句诗里的“君”是指谁。也许她猜到我提出的这个问题也有点调皮,想了一想才说,不象是指诗人的朋友而是指峨眉山月吧?我说,你猜对了一大半,还有一小半没有猜对——诗人怀念的月即是他的朋友;他之于月,也象“山月随人归”那样是物我一体的。然而这种关系在李白诗里的表现显得清空而不质实,虚幻而非凝固,所以这么空灵的诗句对读者才具备接受诱发从而体验诗人情感的魅力。如果说读诗和写诗一样需要一点“猴气”,可以说李白这样的诗篇也具备培养读者的“猴气”的积极意义。正如不是一切主体性都值得肯定那样,不是一切“猴气”都值得肯定; 峨眉山上的猴子的调皮,不都具备美的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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