爰采唐矣①? 沫之乡矣②。
云谁之思③? 美孟姜矣④。
期我乎桑中⑤, 要我乎上宫⑥。
送我乎淇之上矣⑦。
爰采麦矣? 沫之北矣。
云谁之思? 美孟弋矣。
期我乎桑中, 要我乎上宫,
送我乎淇之上矣。
爰采葑矣⑧? 沬之东矣。
云谁之思? 美孟庸矣。
期我乎桑中, 要我乎上宫,
送我乎淇之上矣。
这是《诗经》 中著名的爱情诗。一个热情、爽朗的青年男子,放开轻快活泼的歌喉,歌唱着与爱人约会的欢乐和爱恋。他每天都在劳动着,采菟丝呀,采麦子呀,采芜菁呀,这永不休止的劳动,因为得到了一个大姑娘的爱和应允,变得具有不同寻常的欢乐、甜蜜的意义,染上了一层爱的光泽和艳丽的色彩。劳动和爱情的连结,是健康、纯洁、高尚的,在劳动中出现对相爱的姑娘的思念,也会激发一股生生不息的伟大力量,使那沉重的劳动变得轻快,平凡的生活变得呈放异彩。他思念着爱他、应允他的大姑娘,浑身就有使不完的力量、用不尽的劲头。约会桑树林中,相邀幽会于上宫,长长相送到淇水边,难分难舍的拳拳情意,一次次欢爱的会面,给小伙子平添几多欢乐,平添几许克服困难、超越苦楚的力量。《桑中》 展示的是充满着希望、追求、憧憬、热爱、劳动、幸福的美,是田野劳动和情爱的融合、和谐。
在《诗经》的时代,无疑爱情还具有一定程度的神秘性。在爱情的整体复杂结构里,人们只是依据自身的参与程度体验其中的某些素质和特性。这个青年小伙子歌唱的,其坐标所指属于热情奔放、一往情深、产生欢乐、促人向上,使人精神丰富和具有创造力的方向,是正值而非负值,是可贵的值得珍惜的感情体验。他用乐观、开朗、坦率的咏唱,与大家分享爱情的蜜汁。
人类中产生的纯真、欢乐、美好的爱情,在漫长的封建社会的风风雨雨里,却被扭曲和排斥为 “乱世之音”、“亡国之音”,被禁欲的封建理性所摒弃,或者就给爱情诗覆盖上一层灰尘和迷雾。《礼记·乐记》 云: “郑卫之音,乱世之音也,比於慢矣。桑间、濮上之音,亡国之音也,其政散,其民流,诬上行私而不可止。” 《毛诗序》 云: “桑中,刺奔也。卫之公室淫乱,男女相奔,至于世族世位,相窃妻妾,期于幽远。政散民流,而不可止。”宋代朱熹在 《诗集传》 的 “序”中曾提出了风诗 “多出于里巷歌谣之作,所谓男女相与咏歌,各言其情”的卓特不凡的总体见解,但是在诠译 《桑中》诗时,却又掉进了传统的巢窠,援引 《礼记·乐记》 上述议论后说: “按桑间即此篇,故小序亦用 《乐记》 之语。”不惟对 《桑中》 缺乏创见新识,且还指明《桑中》 是 “桑间”之音,给它载上 “亡国之音”的帽子,令人尤感遗憾。此论一出,其影响之大,于此实难缕述。在我们看来,这许多的指斥,适足以印证 《桑中》 一类诗篇表达爱情的大胆、率真、热烈,无所遮掩,触动了封建思想卫道者的神经,忤逆了他们的视觉、听觉和味觉。《桑中》 的长处,正在于没遮拦式的爱情咏唱和倾吐,爱情欢乐心态的自然流露。试问 《桑中》何淫之有? 像《桑中》诗这般表现人类纯真热烈的爱情,与劳动连结着的爱情,对于生产资料的生产和人类繁衍、发展的生产,难道不是做出了独特贡献了吗? 《桑中》 用口语句式,把诗情从胸中自然流出,不事雕琢,有如清水出芙蓉,新鲜欲滴,活脱而本色,颇具纯朴美,可谓爱情诗的上乘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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