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采卷耳①,不盈顷筐。
嗟我怀人,寘彼周行②。
陟彼崔嵬③,“我马虺隤④!
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
陟彼高冈,“我马玄黄⑤!
我姑酌彼兕觥⑥,维以不永伤。”
陟彼砠矣⑦,“我马瘏矣⑧,
我仆痡矣⑨,云何吁矣⑩! ”
这是一首妻子怀念丈夫的诗,感情真挚强烈,绵绵不尽,具有感人肺腑的力量。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妻子在采卷耳菜,采呀采呀,采了老半天,一个浅浅的斜口筐子还没采满,她索性将筐子放在大路旁。这个女人不会采卷耳,还是她不知道大路旁根本没有卷耳?诗歌一开头就写了两个令人费解的动作,设置了悬念,紧紧抓住了读者的心。
唐代诗人皇甫松有一首 《采莲子》 : “船动湖光滟滟秋,贪看年少信船流。无端隔水抛莲子,遥被人知半日羞。”这首诗的女主人公有两个动作: 看年少和抛莲子。对一个少女来说,这两个动作太大胆,不仅不顾礼法,连少女的矜持也抛到了九霄云外,有点不近情理。细细一想,恰在情理之中。对平常人说,这两个动作失去常态,但对春情躁动涉世未深的少女来说,最恰切地表现了初恋时的不顾一切。情之所至,在某一方面就会超出常人,而在另一方面就会若有所失。《卷耳》 中的妻子的两个动作正是如此。采了老半天也没采满一个浅浅的斜口筐子,后来又干脆把筐子放在根本没有卷耳的大路上,这两个失态的动作不正加强了“嗟我怀人”的力量?她想念丈夫,心不在焉,当然采不了多少卷耳; 她想象丈夫会从这条路上归来,所以,也就不假思索地把筐放在路上。
接着,作者用示现手法让妻子眼前出现三幅幻景,想象丈夫征途的艰难忧伤。有趣的是,这三幅幻景又以丈夫的口吻出之: “我攀登险峻的大山,马儿吓得腿发软。我且把酒壶儿斟满,不能老是这样怀念。” “我攀登高高的山冈,马儿吓得眼发花。我且把牛角杯斟满,不能老是这样忧伤。” “登上那嶙峋的山石了,我的马儿累病了,我的伙伴累垮了,这忧愁可怎么除掉哟! ”这三幅幻景的前两幅,用重章叠句的章法,不厌其烦地铺排出征途的艰难和征人的忧愁。而对艰难又不作正面描绘,只是用马的反应从侧面写出,含蓄蕴藉。征人的忧愁从表面看,由征途艰难引起,征人便借酒浇愁,实质上是想妻子,酒又怎能浇得了呢?由于这两章的铺垫,第三幅水到渠成地写出马病、人病,把忧愁思念推向高潮:“云何吁矣! ”这三幅幻景用丈夫的口吻娓娓道来,对妻子来说,更具震撼的力量; 这三幅幻景以妻子的想象推出,对作者来说,更见其匠心独运,“笔情敏妙” (吴汝纶语。转引自高步瀛编《唐宋诗举要》 ) ;这三幅幻景用示现手法描绘,对读者来说,具体形象,发人深思,具有极强的感染力。
在男女爱情上,由于性别的差异,女子更加深沉些,执著些。这首诗里的女子,丈夫被征,她不是招风引蝶,而是苦苦地思恋着自己的丈夫,活也无法干,一闭眼就是丈夫在外受苦的形象,可见她的爱情坚贞深笃。她,是中华民族妇女的典型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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