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屏天畔,梦回依约,十洲云水。手撚红笺寄人书,写无限、伤春事。别浦高楼曾漫倚,对江南千里。楼下分流水声中,有当日、凭高泪。
这是一首怀人之词。词的上半阕写主人公春梦初醒之时的恍惚迷离的心态以及醒后欲给情人写信寄书的情景,构思奇巧,感情真挚。“画屏天畔,梦回依约,十洲云水”三句,写方从睡梦中醒来时那种扑朔迷离,朦朦胧胧的感觉:绘着山水画的屏风本来近在咫尺,但现在看来却虚无缥缈,云重雾重,仿佛远在天涯海角,画上的山水石树宛如在梦境当中曾经到过的十洲中的风景一般。虽然已经从梦境中醒来,但那种景象却隐隐约约依稀可见。词人利用大梦乍醒之时的恍惚朦胧的精神状态把现实生活中屏风上的画面与梦中的神仙境界联系起来,一实一虚,一远一近,构成了一个奇妙的艺术境界。这样,就使现实生活中的景象罩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使现实理想化;又使梦境中的景象增强了现象可感性,使理想现实化。现实仿佛就是梦境,梦境又好象就是现实,不即不离,虚实相应,这便是此三句词的精采之处。 “十洲”是仙人居住的地方，据《十洲记》载,在八方大海之中,有祖洲、瀛洲、玄州、炎洲、长洲、元洲、流州、生洲、凤麟洲、聚窟洲等十洲。洲上住的都是仙人。当然,这里并不是实写什么仙境,而是把美人比拟成仙人,仙人所居之处当然应该是清幽玄妙的灵境了,所以此处的“十洲”实际是代表主人公意中人的居住之所。不仅如此,这几句词还暗示出这样一种意义,即作者与所怀念的伊人在现实生活中已难以团聚,因此他只好在梦境中去与之相见聚首,这就极为含蓄地传达出作者对情人渴慕眷恋的炽烈之情。然而虚无缥缈的梦境已不可追回,冷冷清清的现状又无法改变,主人公只好拿起红笺准备给远方的情人寄封情书,以此来倾述无限思念之情。当他提笔之时,万语千言涌向笔端,他又不知从哪写起,但他最急于要向对方述说的还是“无限伤春事”。在这美丽的春天我和你不能并肩携手冶游嬉笑于春光之中,偏偏要天涯海角各处一方,怎能不令人感伤呢? 我无由向你倾述衷肠,只好在信中述说一番吧! 于是话题自然而然转到了下阕——对分别后往事的回忆。
“别浦高楼曾漫倚”。自从你我分手之后,你的倩影无时无刻不留在我的记忆之中,我曾多次到你我离别的那幢座落在水边的高楼上倚栏远眺,盼望着你早日到来,可是我所望到的却只是“江南千里”的山山水水,这怎能不使我哀情顿生,愁肠寸断呢? 每当此时,我思念你的泪水便情不自禁地滚落下来。楼下那日夜奔流不息的江水中就有我当日凭高远眺时所滴下的伤心泪水啊! 应当指出,“楼下分流水声中”的“分流”二字是有寓意的。古乐府《白头吟》中有“蹀躞御沟上,沟水东西流”的诗句,用水东西分流永不再合比喻人别离之后永不重逢,本词中也是这种意义。怀人念远的泪水流进分流的江水之中,使感情更加深沉隽永,细腻缠绵。至此,词人把真挚灼热的相思之情表现得淋漓尽致,感人肺腑。
这首词的结构独具特色。它不采取把昔日欢聚快乐的场景与别后相思的苦闷伤怀对比来写的常规手法,而是全词都写别后的如饥似渴的思恋情怀,使情调更加凄楚悱恻,哀婉动人。本词在虚实安排上也有独到之处。上阕写梦后相思的情景,属于实写,但“梦回依约”四字却把这种现实生活中的场景与隐约迷蒙的梦境联系起来,实中有虚,增加无限意蕴。“写无限、伤春事”既是对上文的收束又巧妙地领起了下文。因为要给情人写信述说相思的衷曲才惹起了对往事的回忆,这就顺理成章地把话题转到对往事的回忆上去,完全符合人们思维的内在规律性,自然浑成,天衣无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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