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来了!” 【用一句“秋来了!”的话语开头,引出后文。】
秋真是来了,晴的白天还好,夜里穿着洋布衫就觉得凉飕飕。报章上满是关于“秋”的大小文章:迎秋,悲秋,哀秋,责秋……等等。为了趋时,也想这么的做一点,然而总是做不出。我想,就是想要“悲秋”之类,恐怕也要福气的,实在令人羡慕得很。【此段首先描述秋天来了之后的情形:一是天气凉了;二是报刊上关于“秋”的文章多了。然后叙述作者自己也想作关于“秋”的文章,但因做不出而发感慨,提出“想要‘悲秋’之类,恐怕也要福气的”的观点,并表达羡慕之情。】
记得幼小时,有父母爱护着我的时候,最有趣的是生点小毛病,大病却生不得,既痛苦,又危险的。生了小病,懒懒的躺在床上,有些悲凉,又有些娇气,小苦而微甜,实在好像秋的诗境【以上解释上文所谓“想要‘悲秋’之类,恐怕也要福气的”的原因】。呜呼哀哉,自从流落江湖以来,灵感卷逃,连小病也不生了。偶然看看文学家的名文,说是秋花为之惨容,大海为之沉默云云,只是愈加感到自己的麻木。我就从来没有见过秋花为了我在悲哀,忽然变了颜色;只要有风,大海是总在呼啸的,不管我爱闹还是爱静【以上说明上文“实在令人羡慕得很”的原因】。【此段是对上一段意思的进一步阐释和说明,描述自己想作关于“秋”的文章却作不出的情况。】
冰莹②女士的佳作告诉我们:“晨是学科学的,但在这一刹那,完全忘掉了他的志趣,存在他脑海中的只有一个尽量地享受自然美景的目的。……”这也是一种福气【照应前文“想要‘悲秋’之类,恐怕也要福气的”】。科学我学的很浅,只读过一本生物学教科书。但是,它那些教训:花是植物的生殖机关呀,虫鸣鸟啭,是在求偶呀之类,就完全忘不掉了【由“晨是学科学的……”引出关于“科学”的话题,为后文作诗做铺垫】。昨夜闲逛荒场,听到蟋蟀在野菊花下鸣叫,觉得好像是美景,诗兴勃发,就做了两句新诗──
野菊的生殖器下面,
蟋蟀在吊膀子。【以上为作者所作关于“秋”的“诗”,此处“生殖器”指野菊的花,“吊膀子”指蟋蟀的鸣叫。】
写出来一看,虽然比粗人们所唱的俚歌要高雅一些,而对于新诗人的由“烟士披离纯”而来的诗,还是“相形见绌”。写得太科学,太真实,就不雅了【上文“诗”的不足之处】,如果改作旧诗,也许不至于这样。生殖机关,用严又陵③先生译法,可以谓之“性官”;“吊膀子”呢,我自己就不懂那语源,但据老于上海者说,这是因西洋人的男女挽臂同行而来的,引伸为诱惑或追求异性的意思。吊者,挂也,亦即相挟持。那么,我的诗就译出来了──
野菊性官下,
鸣蛩在悬肘。【改为旧诗形式后的“诗句”】
虽然很有些费解,但似乎也雅得多,也就是好得多。人们不懂,所以雅,也就是所以好【指出修改后的“诗句”的“好”的地方】,现在也还是一个做文豪的秘诀呀。质之“新诗人”邵洵美④先生之流,不知以为何如?【最后以点明对邵洵美之流的讽刺。此文其实是作者用“恶搞”的方式,对邵洵美之流所谓“新诗人”的讽刺,其讽刺点有以下两个方面:一是这些“新诗人”年年“逢秋悲寂寥”,“迎秋,悲秋,哀秋,责秋”等题材不断,花样翻新,实际上是无病呻吟;二是这些“新诗人”的“诗作”其实就和文中作者创作的“诗句”一样,看似“费解”、“文雅”,实际上是生拉硬凑、牵强附会,并无实际意义,可以说毫无艺术价值和思想内涵。】
【注释】
①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三年九月十七日《申报·自由谈》。
② 冰莹:谢冰莹,湖南新化人,女作家。下文引自她在一九三三年九月八日《申报·自由谈》上发表的《海滨之夜》一文。
③ 严又陵(1853─1921):名复,字又陵,又字几道,福建闽侯(今属福州)人,清代启蒙思想家、翻译家。他在关于自然科学的译文中,把人体和动植物的各种器官,都简译为“官”。
④ 邵洵美:(1906─1968) 浙江余姚人。曾出资创办金屋书店,主编《金屋月刊》,提倡唯美主义文学;著有诗集《花一般的罪恶》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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