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艾萨克·巴谢维斯·辛格(1904— )美国犹太作家,也是唯一用意第绪语写作的当代美国作家。他出生于当时仍被沙皇俄国占领的波兰拉齐米恩镇。后随父母去华沙,住在首都贫民区。辛格的祖父和父亲都是犹太教的拉比,属于教规森严的哈西德教派。辛格自小受到严格的犹太教传统教育,后又在一所神学院学习过。家庭的环境和生活的经历使他不但熟悉犹太教的一切宗教仪式及犹太法典,也使他熟悉犹太人的传统和各种风俗习惯。此外,他还熟悉贫民和小人物的艰难生活,所有这些都为他后来的创作活动奠定了坚实的基础。1935年,辛格追随其长兄移居美国纽约市,在一家意第绪文报纸《犹太前进日报》任编辑,并积极从事文学创作。辛格的意第绪文作品大多先在这家报纸上刊载,然后再经过他本人和一些译者合作译成英文发表。几十年来,他共创作了30多部作品,包括短篇小说、长篇小说,剧本和儿童故事。他的第一部主要作品是长篇小说《撒旦在戈雷》(意第绪文,1935; 英文、1955),第一部用英文写的长篇小说是《莫斯卡特的一家》(1950),接着又发表了 《卢布林的魔术师》(1960)。《奴隶》(1962)、《庄园》 (1967) 、《产业》 (1969) 、《仇敌: 一个爱情的故事》 (1972) 和《肖莎》 (1978)。短篇小说集有《傻瓜吉姆佩尔及其他故事》 (1957)、《市场街的斯宾诺莎》 (1961) 、《卡夫卡的朋友及其他故事》 (1970)等。辛格的作品丰富多采,情节生动。他广泛描绘了过去东欧各个领域中犹太人的遭遇,并揭示了美国犹太人现今的生活,其中有不少是神秘的灵学和鬼怪故事。他的作品还由于揭露性强,讽刺有力、对下层人民深表同情,于美国当代作家有广泛的影响。1978年:“因为他的充满激情的叙事艺术,这种艺术既扎根于波兰犹太人的文化传统。又反映了人类的普遍处境”而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内容概要 十九世纪末叶,波兰东部那个闭塞的还保持犹太传统的小城卢布林迎来了一个风尘仆仆的归客。雅夏·梅休尔是一个以变魔术为职业的犹太人,自小生活在一个虔诚的犹太教徒家庭,由于母亲早亡,家境困苦,小小的年纪,他就成了“带着一架手风琴,牵着一只猴子的,街头艺人,又经过多年的走南闯北,终于当上了著名的魔术师。这年五旬节前夕,他象往常一样回到家乡卢布林与妻子埃丝苔团聚。这一对年近40的犹太夫妇结婚20年仍没有生养。贤惠的埃丝苔把全部的情爱都倾注在丈夫身上。这短暂相聚的每一天,她都象在过节。不过,怀疑的阴影也不时袭上心头: 丈夫在外是否另有新欢? 是否还忠实家里含辛茹苦的老妻? 雅夏却一再向她保证:“我只信一个上帝,只有一个爱妻”。其实雅夏只能算得半个犹太人。他既不蓄须,更不按时去犹太教堂祈祷。他聪颖过人且受过教育,认为所有代上帝立言者不过是骗子而已。在生活上,他更是到处沾花惹草。同许多女人明来喑往。五旬节刚过,雅夏即吻别了妻子,急不可待地踏上了征途。他先去皮亚斯克城郊找到自己的助手玛格达。八年前雅夏收留了这个20岁的穷女孩,并出钱帮助她供养母亲和弟弟。玛格达既是他演出时得力的左右手,也是他夜间温柔的枕畔人。在皮亚斯克城市,雅夏还有一个意中人泽茀特尔。这个女人的丈夫是个有名的强盗。为了避免惹上麻烦,雅夏几次狠下心来想和她断绝往来,然而好象蜂蝶不能不恋花一样,他也没有勇气甩掉这个情人。通过泽茀特尔,雅夏和这里的一帮盗贼过从甚密。他们十分欣赏雅夏的各种技巧,特别是他那手开门撬锁的绝招。他们说,雅夏如果加入他们一伙,那末整个世界就是他们的了。然而,雅夏则宣称他将严守“禁止偷盗”这条戒律,绝不越雷池半步。到华沙之后,雅夏顾不上休息,兴冲冲地去会见他朝思暮想的情人艾米丽亚。艾米丽亚出身名门,嫁给一个大学教授为妻。丈夫去世后,她带着14岁的女儿独自生活,经济拮据,无依无靠。但她那高雅的谈吐和迷人的风韵却使得雅夏神魂颠倒。艾米丽亚认为雅夏这个富于才气的犹太艺术家在波兰是没有前途的,若在艺术高于种族和门第的西欧,他一定能飞黄腾达。她真心爱恋着雅夏,指望有朝一日,他们能正式结婚,然后她将带着女儿和雅夏同去意大利定居。雅夏也告诉艾米丽亚,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来实现他们的私奔计划。然而,誓言虽已出口,心中仍不免犹疑。良心的责难使他既不能狠心遗弃忠诚温顺的妻子,更不敢叛离祖宗的信仰,去皈依情妇所信奉的天主教。再说剧院老板根本不肯增加他的演出薪金,手中没有钱,一切计划都是空谈。他曾在笔记本上记下一些银行和富豪家的地址,但那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他怎能沦为盗贼呢? 一天深夜徘徊街头的时候雅,夏鬼使神差地来到一家富翁的门前。他忽然决定一试身手,当即潜入屋内,找到了他曾听人说过的那只蓄有万贯家财的保险箱。在紧张和慌乱中,他竟丢失了准备用来开保险箱的万能钥匙,行窃宣告失败,他在仓促出逃时,又摔坏了一条腿。雅夏侥幸逃过了追捕,躲进了一间诵经室。在忏悔的时刻,他开始相信这次挫折是上苍的报应。他认为,事实上,肉体和痛苦是同义词。如果选择了邪恶而得不到惩罚,选择了正义而得不到酬报,那怎么可能还有什么自由选择呢?在所有这一切苦难的后面是上帝的仁慈。随着演出时间的迫近,严重的腿伤使他无法登台。雅夏怀着百结愁肠找到艾米丽亚,向她坦白了自己失身为贼的实情。艾米丽亚在极度震惊和失望之中决定与他一刀两断。雅夏沮丧地回到寓所,又发现助手玛格达已经悬梁自尽。他明白,真心爱他的玛格达是因对为他多次规劝无效才忧愤地走上绝路。雅夏去寻找另一个情妇泽茀特尔,却亲眼看见她已经委身他人。从此,雅夏万念皆灰,逃避无门,在深沉的忧郁与迷惘中,他觉得自己正经历一种改变。他再也不是先前的雅夏了。三年之后,人们争相传说着卢布林出现了一位虔诚的赎罪者。他就是曾经红极一时的魔术师雅夏。自从经历了华沙那场命运的浩劫之后,他只得返回了故乡,而且不顾犹太教长的一再反对和妻子悲恸的哭劝,在自家院落里修筑了一间四周无门的小悔罪室,把自己关入这座活人坟。不论酷暑严冬,不管阴冷潮湿,他强迫自己抛却万般俗念,日夜诵经,忏悔,甚至连一日三餐也不走出室外半步。守活寡的妻子深夜不能成寐,跑到窗口哀求他放弃这自造的监狱。雅夏答道:“野兽就该关进牢笼。”妻子说:“你这是在自杀呀!”“那总强于去杀害别人”。每天他都能追忆出自己所犯的一桩新罪,感到把自己囚禁一百年也无法抵偿先前的罪愆。赎罪者雅夏的声名震动了远近四方,人们甚至传说他是去灾除病的圣者。每天都有成群结队的信徒前来谒见,有人居然要贿赂雅夏的妻子以求抢先向他倾诉疾苦。雅夏向大家表白,他不是教长而是罪人,这却更加激起人们的崇拜。在人群的包围中,纵有四堵砖墙相隔,他仍无法专诚地事奉上帝。一天,雅夏惊喜交集地收到他以为已不在人世的艾米丽亚的来信。信中诉说她多次梦见雅夏成了美国舞台上的大明星,不料偶然在报上读到他苦修的事迹。她感动得哭了许久,觉得雅夏的过错应由她负责,雅夏并未犯罪。尽管已经改嫁,她还是永远怀念着雅夏,他们生活在一起的日子,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作品鉴赏 《卢布林的魔术师》以其深沉、抒情、细腻的风格写出了犹太民族丰富的内心世界,西方评论家普遍认为这是辛格创作的最佳的长篇小说。小说的最大成功之处在于雅夏这个人物的真实性,他是作者饱含对犹太民族的深厚感情所塑造出来的一个有灵魂,有思想,有热情的人物。与普通的跑码头,走江湖的艺人不同,雅夏有机会接触到许多科学著作,知道康德和拉普拉斯的太阳系理论,也懂得自己能够在绳索上行走,是保持重心平衡的结果。然而,他所掌握的科学知识尽管动摇了他对犹太教的信仰、却不能解答其在现实生活中遇到的一切迷惘。他生性好色,到处沾花惹草,可始终不能彻底摆脱犹太人的传统和宗教信仰对他根深蒂固的影响。作者深刻描写了雅夏在人面前经常摆出一副不信上帝的架势,但在心底深处则不敢与上帝决裂的种种情景,是令人信服的,并为他最后的忏悔埋下了伏笔。同时,辛格刻画了雅夏的善良和慷慨以及乐于助人的品德,也符合这个出身于社会底层、深知人世艰辛的“小人物”的性格。尽管情欲和野心使雅夏沦为窃贼,害人害己,甚至断送了玛格达的性命,辛格却没有把他写成一个渔人妻子,十恶不赦的恶棍,而始终认为他是一个遭受种族歧视、被七情六欲摆布得身不由主地干了蠢事的可怜人。显然,辛格对雅夏的命运是寄予同情的。在辛格心目中,他同玛格达,泽茀特尔还有艾米丽亚一样,都是那个黑暗世界的受害者。总之,辛格从各方面刻画了雅夏复杂的性格,使他笔下的这个艺术形象显得更加饱满。值得我们注意的是,在小说的结尾,辛格并没有把雅夏关进小屋,就此了事。虽然雅夏说过:“野兽一定要关在笼子里”,但是封闭在小屋里的雅夏的心情仍不平静,情欲时时刻刻在折磨着他,悔恨也时时刻刻在咬啮着他。作者最后告诉我们,禁欲主义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潜心忏悔恐怕也难以超凡入圣。究竟怎样才能使人的心灵得到真正的净化,辛格并没有提供一个明确的答案。《卢布林的魔术师》 的情节不算复杂,但辛格以自己出色的叙事艺术把这些情节处理得峰回路转,往往既出人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雅夏徘徊在善与恶、理智与情欲、科学与宗教之间,回旋的余地越来越小,不得不反复展开剧烈的思想斗争,有时候这种斗争甚至达到惊心动魂的程度。到了故事的后半部,情节急转直下,雅夏偷窃失风之后,处处碰壁,陷入了走投无路的绝境。整个故事的节奏由缓到急,从冷冷清音到密鼓繁弦,从平淡无奇到事件迭起,最后用艾米丽亚的来信结束全文,似言有尽而意无穷,给读者留下深深的思索。小说的结构严谨无隙,首尾兼顾,从中可以看出辛格不凡的写作功力。但是他过于注重对人物心灵的探索,以至使其作品往往局限于道德和哲学的范畴内。雅夏所处的时代是一个新旧交替的时代,波兰人民正遭受着亡国的惨痛。雅夏作为一个犹太人,当然要比其他下层人物遭到更严酷的歧视和亏待。但是作者只是简略地提到他不能在萨克松尼公园——这样的公共场所演出以及剧场老板在待遇方面的盘剥和苛刻,至于他早年艰辛的卖艺生涯也仅有三言两语的交待。这样,特定的时代背景只成了一片淡墨似的渲染,没有起到充分的烘托效果。在《卢布林的魔术师》 中,辛格关心和同情的是他笔下人物的遭遇和命运,昔日的江湖浪子是否能够幡然悔悟,“立地成佛”,很少注意到他和他们所处的时代予之的巨大影响,这不能不说是一种令人缺憾的不足。尽管这样,《卢布林的魔术师》仍不失为一部动人的作品。辛格在书中所写的时代虽已过去,所写的社会也不再存在,但是他所写的人物和他们的激情仍吸引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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