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邓友梅,男,原籍山东省平原县,1931年出生于天津, 上过4年小学,久居北京。1941年回山东故里,当新四军交通员。尔 后被抓到日本做华工,服苦役。1945年抗日战争胜利后归国,随即参 加解放军华东野战军,先后当过通讯员、文工团员和见习记者。50年 代开始文学创作。1951年在当代著名作家赵树理的关心下,发表第一 篇小说《成长》。1952年进入文学讲习所,在当代著名作家张天翼辅导 下学习两年。1957年前,陆续发表《在悬崖上》、《沂州道上》、《“抹 灰大王”认师》等作品,其中《在悬崖上》获1956年《鸭绿江》优秀 小说奖。1957年被错划为右派,粉碎“四人帮”后才重新执笔。从1978 年至今,陆续发表《我们的军长》、《别了,濑户内海》、《话说陶然亭》、 《寻找画儿韩》、《追赶队伍的女兵》、《那五》、《烟壶》、《“四海居”轶 话》、《索七的后人》等中短篇小说,其中《我们的军长》、《话说陶然 亭》分别获1978年和1979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追赶队伍的女 兵》和《那五》分别获1979年和1982年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烟 壶》获1984年《中篇小说选刊》优秀中篇小说奖。现任中国作协书记 处书记、中国作协理事、北京市文联书记处书记、北京市作协分会常务 理事。
内容概要 夏夜,谁也睡不着,大家轮流谈自己的恋爱生活。设计 院来的一位技术员在我们的催促下,叹了口气,说起来了——前年,我 大学毕业,到二工地当技术员。头一天去工地会计室办事,女会计的热 情给我留下极好的印象。在随后的交往中,我渐渐爱上了她。当我提出 要求时,她温柔地说:“我比你大两三岁呢。”我急道:“我爱的是你这 个人,年龄有什么相干?”此后,她对我更亲切了。这年秋天,我们结 婚了。婚后,我们感情很好。后来,我调到设计院工作,两人每周只能 见一次面,每个星期天都成了我们的节日。她那质朴的性格也不知不觉 影响着我,当我接受任务设计一幢办公楼时,一改我平素追求表面华丽 的设计作风,结果这套设计得到了上级表扬。这时期,我工作和生活都 很愉快。后来,我走起了弯路。秋天,设计院来了一个才从艺术学院毕 业的、作雕塑师的姑娘加丽亚。她一身时髦的装束,出众的容貌,很快 就使“加丽亚”三字粘到小伙子们的嘴唇上了,单身汉们都争着向她献 殷勤。中秋节,机关组织游颐和园。加丽亚上车后,主动和我坐一起, 我俩越谈越投机,还一同划了船。从此,我们成了好朋友。我们常常一 块看电影,听音乐。一次看电影回来,遇着一对男女,男的显得年轻, 女的显得大四五岁,加丽亚认为这两人不相称。我认为她这是暗示我俩 “很相称”,接着我就想起妻子年龄比自己大,也没加丽亚“帅”,内心 有些扫兴。在一次机关周末舞会上,我把妻子介绍给加丽亚,我感到妻 子在加丽亚面前显得呆板,没有风度。我和加丽亚跳罢舞,再请妻子跳, 她说累,我只好耐着性陪她回家。躺在床上,我想,如果身边躺的是加 丽亚,这些不愉快不就没了吗?一连几个星期我没去舞场。一个周末, 我禁不住加丽亚的激将,与她一同去了舞场,我们旋风似地转过整个大 厅,快乐极了。当夜,我躺在床上,想起了舞会,想起了加丽亚,想起 了人们投来的羡慕的眼光。我看了一眼结婚照,第一次发现我们的年龄 差别是这样明显。许多围绕着加丽亚的青年逐渐自动散开了,人们说 她:“轻浮,在感情上打游击。”我想,这是男孩子们吃不着葡萄就说酸。 我们更密切了,还互称兄妹。一次散步时,加丽亚自言自语说道:姑娘, 这两字多响亮啊,也许将来有个人能使我不得不用这黄金似的名字去 换他的爱情。我心里发热,认为她在暗示着我。冬天,加丽亚总是戴一 顶哥萨克式羊皮帽,我很喜欢。加丽亚知道后,买了一顶送我。回到家, 我说帽子是自己买的。妻子刚给我买了顶长绒帽,因而责怪我太浪费。 我们为此又生了气,吵了嘴。此后,我们几乎没有一个星期不吵架!我 产生了离婚的念头,却又下不了狠心。机关里,人们已经在说我和加丽 亚的闲话了,团组织也给我提了意见。我想收敛一些,可加丽亚说:我 跟你没有不能见人的事,我就不怕别人诬蔑。说罢,她见我的围巾破了, 就把自己的围巾解下围在我的脖子上。围巾带着她的体温和芳香,使我 发醉。组织上交给我设计一个医院的任务,我的设计显得很豪华。图纸 受到了批评。科长约我谈话,批评了我的设计图,也批评了我的生活作 风,还告诉我加丽亚在美术学院曾因为作风不好受过处分。我认为,科 长这是为了打通我的思想,有意说她的坏话。如今上下全注意这事了, 我决心不再拖延,跟妻子一刀两断。我去找加丽亚,想先试探一下。正 打算开口,一个常和加丽亚跳舞的男青年也来找加丽亚。我只好告辞, 加丽亚将她塑的我戴着哥萨克式皮帽的半身像送我。塑像肚子里有张 纸条,写道:“人还像,只是不知他的心是怎么样的!星期天下午三点, 我去北海,你来不?”我看后,一股暖流从心底冲上脑袋,呼吸都困难 了,抽笔在一边写道:“加丽亚,加丽亚,你就要看到我的心了!”回到 家,我觉得妻子有些异样,但没有心情去关怀。第二天,妻子说她下午 有事要回娘家。她两眼红肿得厉害。我说:“正好,我下午三点有个会。” 接着,我向她提出了离婚的问题。妻子听后没有吵闹,她表示不会拖, 然后平静地走了。下午三点,我在北海见了加丽亚,向她求爱。她表示 不想因为嫁人而轻易告别当姑娘的生活。我气喘着说:“加丽亚,我为 你才离的婚……”她哭了,说我把离婚的罪往她身上加,使同事们更有 了打击她的借口。说罢,她跑走了。我悔恨交加,想起了妻子往日对我 的种种恩爱,感到自己是一个无情、狠毒的自私小人。走到机关的大门 外,门房交给我一个布包,说是我妻子留下的。包里有妻子的一封长信, 她写道:昨天上午检查身体,发现怀孕了,想到最近我们共同生活得不 好,这样下去,对不起我们当初的愿望,更对不起这小宝宝,决心今后 更加关心和体贴你。可无意中发现你和加丽亚写的纸条,感到打击太大 了。于是决定回天津家中住一段,想到要和你分手,就感到浑身战栗, 但决不为此祈求怜惜!看罢信,我模糊地觉得她还可以饶恕我,急忙奔 往火车站。——技术员没有谈他与妻重建爱情的经过。他说,讲起来话 就长了。他邀请大家假日去家里作客,他说: “耳闻不如一见哪! ”
作品鉴赏 小说以第一人称“我”的口吻,讲述了一个恋爱故事: 设计院的技术员与工地会计员自由恋爱,结了婚,夫妻生活十分美满。 设计院分来一名年轻的女雕塑师加丽亚,技术员见异思迁,恋上了加丽 亚,几乎导致家庭的破裂,而他对加丽亚的追求也遭到了拒绝。技术员 悔恨交加,与妻子重修于好。从艺术上来看,应当说这篇小说不是一个 完整的作品,它的结尾显得过于“行色匆匆”;而小说所着力表现的:以 “我”的轻浮、薄情、虚荣反衬妻子的质朴、善良和纯洁,却因妻子形 象的单薄和苍白而显得并不成功。但是,小说有两个闪光的亮点,足以 给整篇作品增辉。其一,“我”见异思迁的过程娓娓道来,脉络十分清 晰。“我”的婚后生活美满而愉快——加丽亚来到了设计院,“我”欣赏 她的相貌和风度——游颐和园,“我”和加丽亚热烈交谈,一同划船,成 为好朋友——“我”与加丽亚同看电影、听音乐,开始感到妻子年龄比 “我”大,也没加丽亚“帅”——机关舞会上,妻子在加丽亚面前,我 感到她显得那么呆板,没有风度——周末,“我”与加丽亚忘情地跳舞, 回到家开始与妻子吵嘴,并第一次感到“我结婚得太匆促了”—— “我”和加丽亚互视知音,兄妹相称,每天晚会后一同散步、溜冰—— “我”对妻子愈来愈冷冰冰,回家也成了“我”最大的痛苦,“我”决心 与妻子一刀两断。如果说作品对“我”与妻子从相识、相爱到结婚的描 写显得十分粗糙的话,那么,作品将“我”与妻子从感情上的裂痕到濒 临破裂的过程却描写得精细入微,生动地再现了“我”对妻子由爱到不 爱的心理过程,成功地塑造了一个在婚姻生活上见异思迁的艺术形象。 其二,个性鲜明、真实的加丽亚。“我”是小说的主角,作品中的 “我”是作者进行道德批判的对象;作为“我”的反衬,作品竭力表现 “我”的妻子的种种美德,她是作者力图要歌颂的对象;那么,加丽亚 则在作者笔下扮演着一个“第三者”的角色,她成为“我”的勾引者, 受到了作者对“我”几乎同样的道德批判。然而,正是这个“第三者”, 却是小说三个主要人物中个性最为鲜明、真实,艺术刻画最为成功的一 个形象,与加丽亚相比,“我”和妻子的艺术形象都黯然失色。刚从艺 术学院毕业的加丽亚,她年轻、美丽、热情、浪漫、喜爱幻想、充满朝 气,很快她的名字就粘到了小伙子们的嘴唇上,都争相向她献殷勤。加 丽亚珍惜青春,也憧憬爱情,但又不愿意过早地被婚姻束缚在家庭生活 之中。追求她的小伙子们,一个个希望落空了。于是,年轻人指责她轻 浮,领导在背后揭她的“老底”,她与技术员的交往也招来了同事们的 闲话。她感到苦恼,感到委屈,感到 “做人真难”,她不无辨解地说: “长得漂亮点又成了罪过了,人们围你、追你,你心肠好点,和他们亲 热些,人们说你感情廉价!你不理他,他闹情绪了,又说不负责任!难 道,这一切都能怨我吗?”当技术员感到人言可畏,试图收敛一些,她 不无勇气地说:“我跟你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事?我就不怕别人诬蔑我,你 怕受连累不要接近我好了!”当技术员自作多情地向她求爱时,她断然 地予以拒绝,并申言绝不可将技术员家庭破裂的罪责强加于自己头上。 总之,她的音容笑貌,她的言谈举止,她的思想趣旨都给人们留下了深 刻的印象,使人感到这是一个个性鲜明、真实的艺术形象。在百花初放 的1956年里,初涉文坛的邓友梅以这篇小说脱颖而出,显示了他的艺 术才华,也使他一举成名。尽管小说有种种不足,但它的成功之处,正 在于这篇作品在探讨青年婚姻爱情上道德观的同时,塑造了一、二个性 格鲜明、真实的艺术形象。这样鲜明、真实的艺术形象,对于当时已经 蔓延的公式化、概念化的创作倾向,无疑是一个挑战。作品没有回避人 物思想和感情固有的矛盾和波澜,因而与现实生活更加贴近,人们读之 也更加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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