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香片读后感3000字
《茉莉香片》这个温馨典雅的名字背后,张爱玲讲的这个故事却是苦的。故事本身并不曲折,对主人公聂传庆的描述仅是几个简单的场景、人物对白与心理分析,但却让人反复咀嚼到了生命苦味—生命的无尽的悲与苦。
张爱玲擅长运用比喻来描蓦人物的生存状态与心理状态。本文对聂传庆的母亲冯碧落婚后生活的描蓦,就恰到好处地运用了比喻,很是别具一格。文中写道:“关于碧落嫁后的生涯,传庆可不敢揣想。她不是笼子里的鸟。
笼子里的鸟,开了笼,还会飞出来。她是绣在屏风上的鸟—悒郁的紫色缎子屏风上,织金云朵里的一只白鸟。年深月久了,羽毛暗了,霉了,给虫蛀了,死也还死在屏风上。”冯碧落,一个有着如她的名字般年轻美丽的女子,曾经有过清纯可爱的生命,有过不多的一点人生理想的追求,有过青春朦胧的初恋,可是岁月无情走过,却成为也许正因为这个男孩子从小没有母亲,也没有母爱,才促使他形成这样一种自私与阴暗的心理。
他不爱自己的父亲,更不可能爱自己的继母,既没有朋友,更不可能有恋人。在聂传庆眼里,他的父亲是一个暴厉与“刻毒”人,但是他既无法逃避,也不能反抗,他只是冷眼看着父亲,也冷眼看着自己,一点点的没有了自己,也没有了生命力。
但张爱玲对传庆的父亲的描写着墨并不多,这就让他暴虐的性格有点像是空穴来风,包括对传庆的继母的不多的一点描述,也都是模式化与脸谱化的,不曾深入地去刻化人物的形象,但是从文中却可以明显地读到,张爱玲对这对半路夫妻的无情地讥讽、嘲弄与鄙夷。
我想,这一方面可能是由于文章的篇幅所致,张爱玲是想避重就轻,着力刻画这个有着阴暗心理的孩子。同时也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张爱玲对这对夫妇的描写,是自觉不自觉地来源于自己的生活经验,她自己的父亲与继母,爱与不爱成为历史,成为一种纯粹的不讲道理的事实,何须赘述呢?
从表面上看,聂传庆看似还算拥有一个完整的家,但是他的心却是孤独无依的,在心灵的层面上,他是一个彻底的孤儿,没有家,没有爱,没有精神的依托。总之,张爱玲是想让我们接受一个现实,就是这个孩子生活在一个阴冷的家里,没有人给予他爱,他心里也没有了爱,甚至连爱的谎言有没有。
那么也就不难想象为什么这个孩子是如此的自私、懦弱,这么的别扭、女性化,有着这样的不健全的人格与畸形的性格。这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孩子,但是也许他的表面并不是,他只是沉默着,阴郁着,黯然神伤着,人的复杂如潮的心理一般不易为人察觉,聂传庆喜欢幻想,这些幻想集中在他早逝的母亲身上。
任何一个从小失去母亲的孩子或许都会对母亲有着一种近乎理想的幻想吧。因为遥远,他感受到的是母亲的陌生,也因为遥远,他或许从那感受到了一点温情—幻想的虚假的温情。冯碧落也成为这个男孩子一个幻想的源。
并且由于一个巧合,他知道了,言丹朱的父亲竟然就是他母亲的初恋情人,而丹朱是他的同学,她的父亲正好是他的文学史老师,而这些机会,让他有了更多时间的沉浸于这种无边的幻想之中。
这样的幻想或许给了他压抑的心灵一点扭曲的快乐,但更让人深悟到生命的悲。或许我们每个人在困惑无助时,面对自己孤独的生命,都曾有过那样的追问:我从哪里来?是在我们未知的许多年以前,太多偶然,却让我们的生命成为一个必然,可是,如果……这些如果后面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假设。
聂传庆就不断地沉浸于这样的幻想当中,文中写道:“他现在把初次把所有零星的传闻与揣测,聚集在一起,拼凑成一个故事,他方才知道:二十多年前,他还没有出世的时候,他有脱逃的希望。
他的母亲有嫁给言子夜的可能性,差一点,他就是言子夜的孩子,言丹朱的哥,也许他就是言丹朱。有了他,就没有了他。”多么荒谬的假设与推论!更像一个白日梦!一个孩子认识到自己的不可救药的可怜与可悲的命运,没有申辩的理由,没有抗争的能力,这时候,他却因为一个偶然,循着一个故事,顺藤摸瓜,寻求一个改变自己命运的幻想,想像着由于一种机缘,他的生命会以另外的一种形式出现。
可笑的是,如果,如果真如他的假设,那么这个世上存在的这个生命就不再是聂传庆!而那个人的苦与甘,悲与喜,又与他何干?可是不止是聂传庆,这个世界上会有更多的生命,在无望地等待中消磨了意志,陷入一连串的虚拟的假设中,去寻求一种虚拟的解脱,一种没有根基的迷蒙的快感。
或许会想象自己的父母不是穷苦与劳顿的,不是锱珠必较且吝啬的,不是庸俗的,琐碎的,丑陋的,冷漠的,阴冷的,而应该是美丽的,热情的,高雅的,温馨的,一切一切都应该是自然、清新、美好、明媚的,也许只有这个样子,才算拥有了一个真正的家。可是事实上,我们知道,这样理想的家庭生活,即使存在,也必定是凤毛麟角,寥寥可数。
与选择,我们来了,带着一颗永远迷蒙的心,如果过分地追求不切实际的完美,必定就要承受失败,与生俱来的失败。就像这个孩子一样,陷入一种无谓的幻梦中,成为自己幻想的奴隶。
这样绵绵不断地幻想的结果,是这个孩子对言子夜产生了一种畸形的倾慕。言子夜成为他幻想中的一个理想的父亲的形象,在他眼中极力地美化了这个男人。文中写了聂传庆眼中的他:“传庆是第一次感觉到中国长袍的一种特殊的萧条的美……然而那宽大的灰色绸袍,那松垂的衣褶,在言子夜身上,更加显出了身材的秀拔。
传庆不由地幻想:如果他是言子夜的孩子,他长得象言子夜么?十有八九是象的,因为他是男孩子,和丹朱不同。”可是,他知道,他不是。这些心理的刻画也构成了整篇文章的核心与重心,所以文中接着描写了他的想象:“传庆想着,在他的血管里,或许会流着这个人的血。
如果他母亲当初略微任性、自私一些,和言子夜决别的最后一分钟,在情感的支配下,她改变了初衷向他说:‘从前我的一切:都是爹妈做的主。现在你……你替我做主罢!你说怎样就怎样。’如果她不是那样瞻前顾后……”
一般的人停留在这样的幻想也就够了,然而这个病态的孩子却已经难以自制,文章接着对他的心理幻想进行了精细的描蓦:“譬如说:他母亲和言子夜结了婚,他们的同居生活也许并不是悠久与无瑕的。
传庆从刘妈那里知道碧落是一个心细如发的善感的女人,丹朱也曾经告诉他:言子夜的脾气相当的‘梗’,而且也喜欢多心,相爱着的人又是往往的爱闹意见,反而是漠不相干的人能够互相容忍。
同时,碧落这样的和家庭决裂了,也是为当时的社会所不容许的,子夜的婚姻,不免成为他的前途上的牵累。近十年来,一般人的观念固然改变了,然而子夜早已几经蹉跎,减了锐气。
一个男子,事业上不得意,家里的种种小误会与口舌更是名不了的。那么,这一切对于他们的孩子有不良的影响么?”普通人想到这些,也许口问心,心问口,就已经心安理得了,生命也不过如此罢了,又有什么不同呢?
张爱玲却要登峰造极,变本加厉地让这个孩子继续沉湎于这种虚拟的幻想中,接着写道:“不,只有好!小小的忧愁与困难可以养成严肃的人生观,如果他是子夜与碧落的孩子,他经起现在的丹朱来,一定较为深沉,有思想。
同时,一个有爱情的家庭里面的孩子,不论生活如何的不安定,仍旧是富于自信心与同情—积极、进取、勇敢。丹朱的这样反复地咀嚼自己没有由缘的痛苦的结果,是他更加的孤独与苦闷,同时他还给自己假设一个仇人,那就是言丹朱。
而且由于他沉迷于这些幻想,不能够用心地读书,学习成绩自然很差,尤其是文学史这门课,学得更糟。一次上课时,言子夜问了他一个问题,聂传庆在失魂落魄间,嗫嗫嚅嚅没有答上来,子夜呵斥他,他最后竟然放声大哭起来。那天晚上,恰巧举行圣诞晚会,丹朱请他陪她回家,向他表示了同情,并替他的父亲向他道歉可是聂传庆是怎样回答她的呢?那段话至今读来仍是如此地震撼人心,他说:“丹朱,如果你同别人相爱着,对于他,你不过是一个爱人。
可是对于我,你不单是一个爱人,你是一个创造者,一个父亲,母亲,一个新的环境,新的天地。你是过去与未来。你是神。”可是言丹朱不是,任何女人都不是!所以他是不会有爱的。这哪里是爱呢?任谁会有这样的能力呢?他要的根本不是爱情,甚至不是要改变自己的命运,而是重生,是生命的重塑!
所以,这个男孩子是不会得到爱的,甚至友情,甚至亲情,他毁了自己,却以为是别人把他毁了。不难想像他以后的生活,多年以后,必定会有一个女人成为他的殉葬品。或许应该是吧?
也许还会有新的生命的繁衍与生息,也许是鲜活的,也许仍是苦闷的,又会陷入那沉沉的暮色,成为无数暗点中的一个。前面有车,后面有辙,但生命的来来去去,不会只是简单的重复—哪怕是悲与苦呢?证明着我们一息尚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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