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行》中唐泽雪穗是怎样的人物形象
在第一章中,调查案件的笹垣第一次见到只有十岁的西本雪穗,就对她在待人处事上所表现的应付自如产生了极深的印象,甚至低声向同伴夸奖雪穗是个“很懂事的孩子”。紧接着,作者又通过“门外站有警察会惹来闲话”这一细节表现雪穗的世故。在这里,雪穗表现出了与她年龄不相符的“老成感”,如果说这里的“成熟”是母亲教导的结果,那么后文雪穗对于受侵犯的藤村都子、川岛江利子的“安慰”就让人不得不开始怀疑:事情真的就像雪穗所表现出的一样吗?
雪穗犯下的第一桩罪是设计杀掉了自己的生母。在谋杀西本文代一节中,雪穗对于生母之死的反应是“话里夹杂着哭声”。但在下一章中,与川岛江利子谈到这一点的雪穗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同时作者也提到了雪穗拿出的拼布作品中“用的全是黑色、蓝色等冷色系的布”。前后态度转变之大令人咂舌。
失去生母是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对于常人来说,稍稍触碰便会痛不欲生。而仅仅还是初中生的雪穗可以如此“冷静”地讲述这一切,让人不由得怀疑雪穗真正的想法。初读时可以将毫不在意解释为内心坚强,冷色系的布解释为雪穗的个人喜好。但如果联系整本书就可以理解,这里的“冷色”正是对雪穗不为人的一面的一个伏笔。雪穗对于失去生母没有丝毫的痛苦,反而有一种轻松在其中,或者说,正是因为失去了生母,雪穗获得了“新生”。
第二桩罪行是除掉藤村都子、川岛江利子这两块雪穗眼中的绊脚石。在这一问题上,雪穗采用了完全相同的手法:在暗中制造事件击垮对方的神经,在明面上给予超乎常人的安慰。在藤村都子事件之后,雪穗提议和江利子去探望她,向都子的母亲做出了“我们一定保密”的保证。而在江利子事件后,她演戏演得更加逼真,“雪穗掩住嘴,眼里似乎随时会掉下泪来”。
初读时只会觉得雪穗温柔体贴、重视友情,都子的母亲在得到保证之后更是“含泪感谢”。再读才会体会到“温柔”所掩盖的罪恶。雪穗通过这样的方式让自己“控制”的欲望得到了满足,又在事后扮演起了“圣女”的角色。她有意将受害者受到的伤害说成是极度禁忌的事情,说这是为了安慰受害者的心灵创伤,实则是掩盖自己罪行的一步棋。不仅仅是为了摧毁受害人的意志,更重要的是得到了她所想要得到的绝对的控制力,自此之后,受害人对她再无反抗的可能,而是任她摆布。
关于雪穗的控制欲,作者其实早有伏笔。笹垣第一次见到雪穗的时候,作者刻意提到了她手中拿着的书是《飘》。《飘》中的斯佳丽是一个为保护庄园、照顾家人而泼辣敢干的自私女人。杜艺女士在《《白夜行》中唐泽雪穗和《飘》中斯佳丽人物形象相同点探析》中写道:“斯佳丽心中的天平只指向自己这一边,只要斯佳丽想要的东西会用尽各种办法去实现,是非曲直、社会传统风俗在她看来都是一文不值。只要是她认准的事情,就一定会抱着无可撼动的决心去实现。”作者虽然没有直接说明雪穗对《飘》这本书的态度,但是特意“从图书馆借来”就表明雪穗对这本书的态度并不一般。联系藤村都子和川岛江利子两人的事件,斯佳丽对于雪穗的影响便显而易见了。雪穗完全将斯佳丽当做了自己的“榜样”,甚至是要做的比斯佳丽更“好”。
与斯佳丽的“赚取更多的金钱以安慰自己”不同,雪穗更在意的是在赚取金钱过程中的“控制”感。在投资股市与开设服装店两条线上,雪穗都获得了大成功。大把大把的金钱直接提升雪穗的社会地位,但并没有改变雪穗在众人眼中的形象——她是温柔贤淑的大和抚子,也是精明能干的女强人。富裕没有让她变得挥金如土,地位的提升也没有让她变得趾高气昂。由此可以看出雪穗在意的并非金钱所能带来的享受,而是享受其中那“不可违背她的意愿的控制力”,将她想拥有的一切完美地玩弄于股掌之间是她唯一的目标。
第三桩罪是亲手策划自己丈夫的外遇。与前面两桩罪相比,这里的“恶”稍小,但更体现出了雪穗对于“控制”的追求以及她的“两面性”。权力与社会地位直接挂钩,这使得雪穗不断地游走于那些有着更高社会地位的人。她的第一个目标是高宫诚,大学毕业后他们很快结了婚,但是婚姻很快出现了“裂痕”,高宫诚的心早已在三泽千都留的身上了。她一手策划了高宫诚与三泽千都留的“再相遇”和自己被高宫诚“殴打”的事件。对雪穗产生厌恶的高宫诚当然不知道这些,认为是机缘巧合的他一心扑在了三泽千都留身上。
雪穗对高宫诚看的非常清楚,在确定了他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之后,果断地甩开了这颗棋子。这一次,她成功地控制了三个人的命运,让自己可以在“干干净净”的情况下脱离高宫诚这个累赘,反过来还让高宫诚为自己背了“出轨”的锅。在面对律师时,雪穗先是“显得有些犹豫”,在叙述完高宫的“罪行”之后是“雪白的双手掩住嘴,开始啜泣”。精湛的演技让律师完全相信了她,帮助她完成了这整个计划,让高宫诚背负了所有的骂名。
第四桩罪是“驯服”叛逆的筱冢美佳。为达到目的,雪穗又一次使出了对江利子她们同样的方法,成功地控制了美佳。事后,她故伎重演,装出“圣女”的样子去安抚美佳。她潜入筱原美佳的房间以施暴者的角色重新模拟了施暴的场景,并且用言语刺激美佳,使美佳精神上更加恐惧和痛苦。而雪穗从中获得了巨大的快感。“恶魔不会因为你是小孩子就放过你。而且,恶魔还不止一个。”也是这一段中,雪穗亲口说出了自己幼年时的经历,让人在厌恶她“圣女”面具的同时又有了一丝同情。从这里开始,读者才真正地开始接近事件的真相。由此而引出了雪穗堕落成为“恶女”的原因。
雪穗病态的心理的根本来源于幼年时被生母西本文代强迫出卖肉体。为了维持度日的开支,西本文代强迫十一岁的雪穗出卖肉体,而“客人”就是当铺老板桐原洋介。身为母亲从来没有保护过雪穗,甚至还把她推向深渊。
在遭受伤害时独自承受着极端的孤单、恐惧和无助感,本应无忧无虑的童年变得扭曲。噩梦让雪穗过早地看到了社会的黑暗,也练就了她敏锐的观察力,使她明白“只有操纵别人自己才不会受伤”。
幼年的噩梦也让雪穗变得无比空虚,彻底地失去了“爱”的能力也不懂什么是“被爱”,没有什么能填满这种空虚,不懂“爱”与“被爱”的她只能生活在黑夜之中。在黑暗中,她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操纵他人心理来使自己获得控制力从而免遭被毁灭。
在人物形象方面,唐泽雪穗是东野圭吾笔下“极端”的代表之一。东野很擅长塑造一些极端角色,如《圣女的救赎》中,为了毒杀自己的丈夫,妻子整整一年都没有让丈夫使用被动过手脚的水龙头,《白夜行》中的桐原亮司,为了守护雪穗,双手沾满了鲜血,最后还要付出自己的生命。
笔者认为雪穗是一个“冷”到极致的人,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只是她手中的棋子,需要时就反复利用,不需要时便可以随意丢弃,毫无感情可言。甚至是与自己“同甘共苦”的“王牌”亮司也无所谓,许多人对结尾亮司的死亡持“为爱而死”的观点。笔者认为这其中有待补足。亮司爱着雪穗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但笔者认为这里也有着雪穗对亮司的控制。“死亡”是早已准备好的一步棋,而不是亮司在被警察追逐时临时想到的办法。早已准备好的走法只是在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白夜行》在带给读者一个精彩的推理故事的同时刻画出了“泡沫经济”下的日本,对于人性丑恶与社会问题进行了无情的揭露与批判。让读者在复杂的案情之中对社会产生一种叹惋之情。作者没有使用第一视角而是采用了第三视角,刻画了性格复杂又有着明显贪婪欲望的男女主角。作者以第三人称的视角客观、冷静地讲述着故事,让读者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了解这一切。
此外,这部小说的挑战性在于作者一开始就将凶手放在了读者面前,甚至是将犯罪计划直接或间接地展现给了读者,读者却要从小说之中找出这些事物之间的关联。这也是这部小说的魅力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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