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兰德镜子读后感
《佛兰德镜子》是一个由多个“子故事”所组合而成的故事,其端头最早可以追溯至公元325年,最晚则延续至1940年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承载着这样漫长的时间跨度,它又并不以传统历史小说的厚重面貌问世,而是轻巧地选取了数个时间切片,在读者面前展现出一连串人物命运此起彼伏的合奏。
拉美文学大师科塔萨尔曾经在不朽的名作《跳房子》描述了一类读者:并不简单接受作者所做的一切安排,也并不仅仅追求舒服地读完所有剧情,而是能动地站在创作者的角度上成为作者的“共谋者”,并对人物的塑造、悬念的安排进行深入的探索及思考的读者。
从某种意义上说,《佛兰德镜子》也是dome为想要成为“共谋者”的读者所打造的作品。在这里,她并不只是想要在传统意义上,将一个“情节流畅”、“人物丰满”的故事喂给读者,而是呼唤读者有意识地加入到故事本身的“营造过程”中,获取某种更高维度的阅读乐趣。
这部作品的虚构力度,可以成为阅读时的第一个“共谋点”。作为一本虚构性的小说,通过细察dome在历史文化背景之描写上的考究程度,可以一窥她在历史学识上的学院派功底。拉开《佛兰德镜子》这幅卷轴,所有的名家画作、王公贵族、宗教圣物、欧洲中世纪城市,其特点、其身份、其质感、其纹理,无一不是在历史文献中有章可循并有方可执的。
虽知是想象的,但读来却有超高现实质感的可信度。惟有虚构与现实巧妙地缠绕交织在一起,才可形成这种曼妙的气氛。这也正是作者深厚学院派功底的体现。dome在巴黎索邦大学获得了比较文学的硕士以及博士学历。在这段求学期间,她钻研中世纪欧洲历史、圣徒文学、宗教、神学、神秘主义等等……甚至还自己做插画,做羊皮书。在《佛兰德镜子》里面,所有出现的地理、文化、宗教背景都严谨、考究、经得起推敲。这也首先给故事的推进,搭建了一个非常扎实的世界观。
第二点则是语言。作为建构整个小说的基本原材料,dome独特的语言风格不可能不被察觉。作为华语文学,她在调动语言的方式上展现出了某种异乎寻常的雅致。对许多读者来说,《佛兰德镜子》虽是由中文直接写就的,但读起来倒有海外文学的味道——一种类似于翻译名家对名著经典进行汉化之后的韵味。这个特征,也和作者旅居海外的经历有关系。
譬如在许多读者尤其钟爱的第四章《无处安放的心》中,dome这样开篇:
“起初,人类的肉体轻盈、澄明、不朽。在犯下第一桩罪的时刻,人头一次感到了肉体的重量,预感到肉体必将朽坏的命运,也因此头一次感到恐惧与忧愁。它们来自他体内那颗躁动不歇的心。心是灵魂与肉体的交点。肉体因终将一死而感到恐惧,便在此处紧紧扼住失明的、被囚的灵魂。由此,才有了心的悸动与血的流淌。由此,才有了肉体的疼痛、激情、羞赧、焦灼、渴望。”
作为一个本科毕业于人民大学中文系,又长期浸泡在法语环境里的作者,dome对于母语培养出了异乎寻常的高超敏感度,而这也直接地体现在了她运用中文的风格上。悬停在这些精巧的句读之上,可以慢而静地欣赏到文笔的优雅和dome特别的语言美学。
当然,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共谋点”,一定是它在故事结构上的巧妙和繁复了。dome在这一领域,如同一个建筑师一般,为自己的小说打造了绝对一流的形式感和空间感。不难猜到,这也是《佛兰德镜子》这一书名所直接体现的特征。开卷即见,处处都埋下了或明或暗的镜像关系。再经细读,第一章和第十章相互对应,第二与第九,第三与第八,第五与第七……
熟悉博尔赫斯的读者应该会知道所谓的“元叙事”以及“圈套结构”。这些智趣很强的叙事方法在《佛兰德镜子》中也可以看到。打一个比方,dome在这本书里讲故事的方式就像是一个“俄罗斯套娃”——故事里面,不断地再套故事。
镜子的故事是这样展开的:起先,两个人相遇在列车车厢,其中一个给另一个讲故事;这个故事是,从前,有两个人相遇在修道院,其中一个给另一个讲故事;这个故事是,从前,又有另外两个人相遇在某某地方……
她通过这种环环相扣,层层递进的方式,让这整个剧情,和不同的年代,不同的文化,不同的历史人物都无缝联系在了一起。读者的兴趣在这种情况下被完整地调动起来,与作者一起穿越不同的时空场景,一起去感受不同的命运和巧合下的悲欢离合。
如黎幺老师所说的:“同心圆的结构,轮舞式的推进,作者精研圣徒文学,语言充满灵性,这是一部奇妙的作品,而且出现在中文世界里显得尤为特殊。我深信这部精彩的作品既能赢得文学读者的认同,也能吸引更多过去并不关注文学的读者来真正认识文学。”
这部作品的出现,一定会在华语原创文学圈留下印记。如果一个领域一定会随着时间不断往前进步,那么《佛兰德镜子》用它在想象力上的力道,用它在场景、语言、结构上的巧妙和精致,给我们展示出了用中文讲故事,一种新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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