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角西峰夕照中,断云东岭雨濛濛。
林枫欲老柿将熟,秋在万山深处红。
在甲午之役失败、乡土割裂的惨变中拔剑而起的台湾义士、诗人丘逢甲,其诗风雄健奋发,慷慨浏亮,走的是南宋陆放翁的路子。在这首写景诗中,我们却看到他的诗魂的另一角,苍茫而沉郁,深婉而旷远,带几分石湖居士范成大“田园杂兴”诗的韵致。
诗题为“即目”,就是说,它的感受是一种印象式的直观。它对景物不作琐屑的雕镂,而着意于整体的感悟。西峰,东岭,夕阳,断云,阴晴相间,视野开阔。诗人的自然感受,有几分与西方近代印象派画家相通之处,所追求的是瞬间的光和色的层次对比和变化。傍晚的山村,西峰的一角尚被残阳染得红艳,而由西方天底射来的阳光已不及东岭,那里已是暮色低垂,云浮雨落,一派朦胧。这种光与色的印象,是在变幻中显示明暗层次的。
诗人写秋,着重于设色,在颜色的信息中体悟时序的运行。在追踪秋之色的过程中,诗人的眼光由整体转向细部,这不仅使文气有所跌宕,而且也切合为诗之道: 有细部而无整体,易于纤巧; 有整体而无细部,难免疏阔。此诗前两句也许锤字炼句尚不够精细,而后两句却另有一番面目。“林枫欲老柿将熟”,以一“欲”字,一“将”字,绘出秋步入人间的动态感,其间包含有几分怅惘(“老”),又包含有几分期待(“熟”)。最后一句“秋在万山深处红”,是点睛之笔,极富神采。秋天特有的红色,尚在万山深处,以万山衬托珍稀的红,乍隐乍显,未到万山红遍的程度,却已格外耀眼,呼之欲出。这种珍稀而耀眼的红,与欲老的林枫、将熟的柿实相呼应,相映照,在颜色的层次感中浮现出时间的层次感。欧阳修《秋声赋》云: “秋声凄切,而秋色惨淡。此诗则在夕阳细雨时分,一反前人悲秋苦秋的情绪,以红色写秋,敷以暖色调,热烈而不失深邃,明丽而愈见健旺。可以说,有“秋在万山深处红” 一句,就为全诗生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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